相比目前繁體書上常見的「瘋狂的中世紀」、「黑暗的中世紀」等介紹,本書採取一種樸實但又不失趣味的方式爬梳中世紀的發展。雖然我相信對非人文科系出身的讀者來說,閱讀體驗還是會稍嫌漫長。我自己就花了一整年才將它讀完。
但萬幸的是,作者丹・瓊斯非常擅於「比喻」,將中世紀發生的事情進行現代化的說明:比如中世紀的神學家阿伯拉,把自己與情人艾洛伊絲所生的兒子取叫「星盤」,和馬斯克把小孩取作X Æ A-12,在某些方面,古人和現代人都同樣古怪。
《權力與王座》從羅馬帝國的尾聲開始講述,一路到文藝復興的萌芽,不免俗會涉入最優秀的說書人都會打起瞌睡的漫長進程,但作者會時不時藉由帶出有趣的人物,以及平靜又帶少許諷刺的口吻,將你拉回他的敘述之中。
比如活躍於十四末至十五世紀初的倫敦市長迪克・惠廷頓可謂一名傳奇的創業家兼慈善家。出身窮困騎士家庭的他在青少年時期成為了布商學徒,並在快三十歲前成為了一名成功人士。他接著逐步踏入政界,並成為布商公會1會長。而在理查二世與亨利四世的政權交替之間,惠廷頓也平安下莊,被亨利四世延攬所用,甚至在亨利五世為了戰爭的財源發愁時,聯合其他商人借錢給王室。
惠廷頓無庸置疑是名成功的商人,但他對倫敦巨大的貢獻更多是在於慈善事業。他將部分財產用在改善公共環境與城市建設、資助學校、為單親女性建立收容所,等等族繁不及備載。他死後所留下的七千英鎊也全數用作慈善用途,並由布商公會持續營運下去。將近六百年來,不曾間斷。
進入蒙古崛起、開始燒殺擄掠歐洲的章節時,有些失禮的說,我認為《權力與王座》突然好讀得非常多。
書中提及一名法蘭德斯修士在一二五三年時出訪蒙古帝國,當時可汗是繼任由貴的蒙哥2,書中節錄了這一段史料:
蒙哥跟其他聰明的蒙古統治者一樣,非常樂意接受、順應軍隊征服的文化中最棒的層面,可是他不願貿然改信一個自稱很優越、卻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其優越性的不成熟信仰。蒙哥說:「神給你們《聖經》,可是你們不遵守;神給我們占卜師,我們則照他們說的做,過得很平靜。」
而既然說到中世紀,不可免俗就會面對帶走歐洲一半人口的瘟疫。佩托拉克寫道:
「我們活著就像在睡覺,不管做了什麼都是夢。唯有死亡打破睡眠,讓我們從夢境中醒來。我多希望我能在這之前就醒了。」
佩托拉克一生經歷了兩次黑死病的全盛期。中世紀後期,社會因為貿易航線開始越發復甦,人口逐漸成長到擁擠得程度,開始擴大土地開發,便利的移動方式卻諷刺地成為了黑死病擴散的絕佳溫床。丹・瓊斯描述黑死病彷彿擁有生命,自由橫行在不同的城市,隨著旅人擴散到歐洲各地。而看似興盛實則脆弱的中世紀社會,便被這世紀瘟疫毫不留情地肆虐。
雖然瘟疫帶走了一半的人口,剩下的人口本應獲得更好的生活品質,但大規模的叛變也隨之升起,並且越演越烈。即便勞動力變得更加珍貴,有些村莊甚至因為疾病而全滅,但貴族與雇主不一定願意從口袋裡掏出錢來。英王愛德華三世更是為了下令禁止勞工要求提高工資,並加上各種大大小小的法令,防止勞工從居住地逃跑(當時大多數人通常一輩子都不會離開出生地),尋找更好的工作機會,只能被原先的雇主奴役──這聽起來是否很熟悉呢?
註1:此布商公會名為榮譽布商公會,至今是倫敦最有錢、最顯赫的同業公會之一,現已轉型為慈善用途。
註2:由貴為窩闊台之子,蒙哥為拖雷之子,兩人與忽必烈為堂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