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噗寫於2023.07.14:
《給薇拉的信》(Letters to Vera)如書名所說,是知名的俄裔小說家納博科夫寫給妻子薇拉的書信集。光是看編者寫的介紹序,我就快被納博科夫濃厚的愛意給淹沒了,不愧是能寫出《蘿莉塔》的男人。
下面收一點譯者提到翻譯信件時遭遇的困難,列舉證物A:
納博科夫在信件中不辭辛勞地為妻子薇拉想出各種暱稱,讓譯者在翻譯時很困擾,比如俄語中的老鼠(mysh/мышь),納博科夫就在尾巴的sh延續了好幾個-sh-sh-sh,並且使用了各式各樣的變體,讓譯者摸不著頭緒。
而且納博科夫想出的動物暱稱還不只於此,他還使用過小麻雀、小猴子、蛾、臘腸犬等等諸多奇妙稱號當作妻子的暱稱,大概是因為他們夫妻倆都很喜愛動物吧。
證物B:
即便納博科夫沒有採用這麼古怪的拼法或稱呼,他選用做來愛稱的字彙在英語中也甚少有可以直接對應的。舉例來說,他常常會稱呼妻子為「душенька」(dushenka),是俄語的靈魂(dusha/душа)的衍伸字。譯者選擇譯成親愛的(darling)。
但納博科夫又會在душенька後面加上許多形容詞,譯者想方設法變出最親愛的(dearest darling)、摯愛的(beloved darling),甚至是我摯愛且珍貴的(my beloved and precious darling)應對。
但他們還是太嫩了。
因為納博科夫在其中一封信寫到:"душенька моя любимая и драгоценная"(我摯愛的、珍貴的靈魂)
譯者:Kill me(這句是我自己腦補的)
看到「某些情況下,讀者只能接受,納博科夫毫不吝嗇地使用他的柔情。」這句吐槽真的讓我笑到不行。除了這些有愛到不行的暱稱之外,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弗拉基米爾與薇拉結婚數十年來,他每次遠行或與妻子因故分離時,都會以幾乎是一天一封的頻率寫信給妻子,紀錄他今日的穿著、飲食、與誰見面,又見到了什麼樣的風景。
想到納博科夫一生都在到處跑來跑去,以前在歐洲是為了出版書籍和安頓家人,在美國則是為了養家糊口在不同的大學演講授課,這股毅力真是可怕。
這本書一個最讓人惋惜的點在於,薇拉寫給丈夫的信通通沒有留存。原因無他,是薇拉親手銷毀了。編撰納博科夫傳記和相關研究的作者在序中提及此事,在他為了納博科夫的信件前往拜訪薇拉的途中,她就動手將自己的回信都給毀掉了。導致這段感情中,她到底是怎麼回應納博科夫熾烈又溫柔的愛意,已經永遠成謎。
那麽,這段長達近五十年的婚姻是完全美滿,沒有任何苦難的嗎?其實不,經濟窘困的弗拉基米爾和薇拉不得不一再搬家,曾經出身鉅富貴族、卻因為革命而一貧如洗的弗拉基米爾得自己為獨子狄米崔包尿布,還得要在全美各州的大學開辦巡迴講座。薇拉也需要不停打零工賺取家用。然而想來他們是很擅於苦中作樂的夫妻,弗拉基米爾左手打網球右手寫書,薇拉則是他的編輯與校稿者。
弗拉基米爾也曾在與妻子分離的期間有過婚外情,但最終,婚姻仍持續了下去。而正是薇拉對丈夫的一再苦勸,才讓納博科夫一家在納粹佔領巴黎的三個月以前,幸運地前往美國(他們到達美國後的兩週後,在巴黎的原住處就被轟成平地了),並且在這片土地上,她挽救了《蘿莉塔》的原稿,這本弗拉基米爾三番兩次想要焚毀的偉大小說。納博科夫的最後一部遺作《蘿拉的原型》也因為被她放入保險箱封存,才得以在多年由他們的兒子狄米崔整理出版。
納博科夫在《蘿莉塔》寫出了著名的小說開場,呼喚著縈繞整部小說的美麗少女的名字:
蘿莉塔,我的生命之光,慾望之火。
他也如此稱呼著他摯愛的薇拉:
我的喜悅,我的快樂,我的生命。
《給薇拉的信》的兩種封面,第一張為納博科夫與妻子的合照。納博科夫喜愛研究昆蟲,尤其是蝴蝶,南美洲的一種蝴蝶便以納博科夫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