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降臨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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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先試試你的力量。」洛瑪情緒複雜,痛恨、隱忍、屠戮,織就陰寒沉鬱的網;裹住不安、恐懼、溫情、柔軟……包覆成毒繭,壓在心底。

  「可以。比盧?」艾庇普「愉悅」地拋出人名,正是洛瑪所想。

 
  新月銀輝淺淺,柔和映在晦暗林間。

  啪沙、啪沙。枝葉婆娑,微風帶出深夜好夢。比盧與妻子正酣眠,不知屋中人影站了多久。微光中,他凝視石牆上一支扁斧,手柄處懸綁一條磚紅陳舊流蘇,尾端綴數顆小礦石。少年取下它插向繫帶,往袋中掏出一支符文遍佈的尖嘴陶壺。


  他斂眉垂眼,低誦秘語,壺嘴散放淡淡香霧。

  男人鼻息悠長深沉,誦聲如香霧裊裊散去。


  少年收起陶壺,俯身扛起比盧。烏蘇塔鞋裹著貓科動物般的步伐,來去只留寧靜。

  浮光勾勒水花朵朵,黑、亮。流沫破碎在岸邊,銀輝褪去柔和,披上冷白、不祥。

  烏蘇塔鞋碾在男人臉上,研磨再研磨,絲絲血痕交錯,比盧依舊酣沉,毫無所覺。


  「讓他醒來。」洛瑪眼角微紅,猙獰逸出。

  「你不想自己『單獨』動手嗎?」艾庇普閒適「開口」。

  「什麼意思?」少年警戒心驟升,陷阱?

  「別緊張,只是讓你自由調動力量。」艾庇普依舊漫不經心,口吻自在。

  洛瑪正要再問,那股充盈飽滿的能量瞬間湧動四肢百骸,音節迴盪腦海。漆黑雙眸燦亮,寒意迫人。


  少年張口吟詠,比盧雙手雙腳大張,浮向半空,慘嚎。

  那雙眼,緩緩爆出,連絲牽懸;那條舌,齊根斷裂,血濺如泉。喀,鼻骨分離垂盪搖晃,裂皮而出。

  嘶叫一聲又一聲,撫過樹叢,隨驚鳥而去。

  少年停下,細細欣賞這幅至美畫作,傾聽天籟仙音,愉悅。

  男人痙攣卻意識清明,喉間低嗚出懇求。

  「想要我饒了你?那可不行,這才剛開始呢。」少年輕笑細語。

  吟誦又起,皮膚自指尖慢慢剝離,紅色肌肉一束又一束竄入比盧嘴裏,咀嚼。

  怦咚,怦咚。森森白骨中,心臟一放一收。腸腑如藤蔓攀爬骨架,蜿蜒曲折,綻放。

  男人此時已然無聲,求不得死亡,更沒有暈厥,腦中明晰映照自己被活剝的畫面——驚、懼、痛、怖。

  少年再停下,瞇眼,笑得歡暢。

  咒聲隨笑顏流淌,男人臟腑融蝕成泥,骨骼碎為齏粉,血液凝結成珠,顆顆滾落河裡——世上再無比盧。

  洛瑪裹在朝陽的金光裡,聖潔,純淨。他踏著輕快,踩著雀躍離去。


       「滿意嗎?」艾庇普「笑」得自信。少年不答,心中卻已有計較。


        「倆人」經此事後達成「協議」,小心不露出任何異樣。洛瑪看準了半年後雙生子招喚埃的降神考驗,打定主意要成為他們身邊的祭司。



  **



  阿毛塔與一眾輔祭和烏莉姊弟及洛瑪已齋戒三日,滌淨肉身,準備降神式。

  埃神祭壇共九層,高高聳立在丘陵平原上,階梯邊擺放蜘蛛紋陶壺和各色金質、鑲藍色礦石的爭戰藝品,似死亡誕生出的繁麗。

  男女老幼都在為儀式忙碌,夜幕降臨前點上十二叢篝火,三個奴隸雙手捆綁被送上祭台。

  老祭司沙啞悠揚的吟唱聲遠遠傳了出去,部族的人伏跪一地,也跟著詠唱歌謠,整齊地沒有絲毫雜音。曲聲漸歇,輔祭割斷了一個奴隸喉嚨,捧住陶盆,小心盛著噴湧而出的鮮血,恭敬地獻給老者。


  他喃喃誦念一陣後,遞向雙生子。


  烏莉姊弟接過牲血,緩步入了平台上陰刻的幾何陣,彎身書寫血符文。

  整個夜幕裡靜得落針可聞,只有摩挲地面的沙沙聲迴盪在四周。

  洛瑪半闔眼,咒在血液裡流竄,掩蓋於護身符文下,沒有半絲異常。

  倆人終於起身後,巫師接過陶盆,儀典正式開始。


  沿著幾何,雙生子邊焚燒香脂邊起舞,低吟秘語,時緩時快,待踏入陣眼,姊弟各自接過新月形的薄刃,口裡卻不停歇的將兩名奴隸開膛後,把仍跳動的心臟擺放在暗格內,刻有蜘蛛圖騰的祭檯上。極快速的喃誦融成特殊低頻,嗡鳴在小小暗格間,血液逐漸浮出屍體,凝成球狀朝圖騰飛去,一點一滴將蛛紋填滿豔紅。

  祭壇上方漸漸聚攏漩渦狀的黑雲,隱隱紅紫閃爍其間。妖異的氛圍攏罩整個平原,如切割出的空間和遠方星空併列成兩個世界。

  焦雷聲中,閃光道道落下,威壓極強的重力慢慢降臨,一道巨形白蛛形體虛虛實實,浮現在幾何陣之上。姊弟倆高舉雙手,誕生石冉冉於半空,漫出闇色,縈繞整個祭壇上方,吸收所有紫電,雷雲呈漏斗形下捲,不停被吞噬,倆人皆是大汗淋漓。


  阿毛塔全身顫抖,震驚、恐懼、狂喜!這分明是埃神真身降臨,湧現出的能量連自己也幾乎無法抵禦,已倒在地上的幾個輔祭他也無暇顧及。


  洛瑪腦中嗡嗡作響,艾庇普正釋放護身之力,讓自己不被壓服在這絕對的力量裏。脊柱如尖錐穿刺般銳痛,面上卻如常。


  俄頃,天空終於再次出現星輝,蛛身淡去,威壓驟然消失,伏了滿地的族人也感到身上一輕,卻無人敢動。


  烏莉和烏列爾兩眼空茫,低吟單調的音節——mi—ó͘— mi—ó͘— mi—ó͘—紫光融於陣裡,誦聲停歇,他們周身湧動,景物在祭壇間泛起漣漪,衝擊由祭台為中心四散,震動整個平原,驚得鳥獸哀鳴奔逃。


  異象於許久後漸漸趨於平靜,姊弟倆雙眸流彩生輝地踏出平台。


  阿毛塔恭敬跪伏在雙生子前,吟唱起讚美的頌歌,雙手獻上神禮祭司的冠冕給烏莉,而一副飾有蜘蛛圖徽墜子的黃金製巨蝮蛇項圈則給了烏列爾。

  老人顫巍巍起身,鄭重低囑少年手中的飾品並非僅是象徵身份及裝飾,它能吸附誕生石的闇色,若用了烏莉姊弟的血引,可將部份能量永遠封存在裡頭。

  祭儀已近尾聲,阿毛塔下令肢解人牲,給族部戰士分食。 他這時才訝然的發現,洛瑪似並未受到降神影響。老人深思一瞬,招過少年,撫上他左胸,探察一陣後確定無異,便決定了他未來以輔祭的身份,隨烏莉姊弟入王庭。





聖哉!萬中之王,尊中之尊!眾神之主。


誕生自埃的雙子,噢……願你們翱遊長空,願你們雄立大地,祐我們雙腳平安走在沃野之上。


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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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芭沒想過能有機會再見到這個少年,更沒想過會成了他身邊的巫女。   **   屋檐滾落晶盈水珠,啪答、啪答,滴在心上。   她愣在門口,看著潮氣滿身的倆人,眼前除了洛瑪,還有那名曾望向自己的少女。   「方便談談?」   少年磁性的嗓音傳來。   女孩登時如夢初醒,
眾人驚恐,紛紛匍匐於殿內,翻倒的火盆仍爆出零碎的灼燒聲響,劈啪、劈啪、劈啪。 一雙素面淺米色烏蘇塔鞋停在奈芭眼前,勾出長長的影,如刃懸於頭頂,隨時會墜下。她恍惚中見到自己被縛上祭檯邊,在喉嚨被割斷的痛苦裏抽搐、掙扎。啊,那剜心時,應該就不會有感覺了吧? 深豔的暗紅也很美呢。 女孩無意識朝那雙鞋
瑩潤水霧滲得黃土可親,鬆軟。綠波隨浮動的流雲間隙灑染金色碎光,起伏,搖曳。微風送出草香,抹上一張張歡快的臉龐。 春分的盛大祭典即將展開,貞女宮趕製出一件件綴紅色流蘇的藍白雙色長方亞科利亞斗篷,和王族及膝溫庫長衫;而數十條絢麗織品及一幅巨型紅色滾淺水紋、繡有白色蛛身的壁毯則是獻予埃神的祭禮。
洛瑪自入盧拉索門下後,更是不再遮遮掩掩地和雙生子討論符文,故也和他們愈來愈親密。小少年細細觀察姐弟倆的個性、喜好,很快摸清了烏列爾好動又調皮的本性。男孩雖在教授符文上毫無保留且熱心,可也僅止於此;與烏莉敞開心扉的模樣相比,仍是有些微距離感。洛瑪思忖,要他二人都完全信任自己,似乎,還得再下點工夫。
「盧拉索大人,您怎麼突然過來?今天沒有課啊。」 烏莉慢慢移動到沙盤間,企圖擋住「罪證」,看起來欲蓋彌章又有幾分滑稽可笑。 「妳跟烏列爾都出去,我和洛瑪單獨談談。」 老者看不出喜怒,讓倆人心下惴惴,畢竟私授符文;雖不是什麼不外宣的秘術,可沒先取得同意是事實。他們還有身份擺在那,應不會被重罰,
柔亮陽光透過枝葉搖曳間灑下,流動的光影散落出絲絲暖融。洛瑪看著前方不遠處,雙生子正坐在地上畫符文。 他凝思片刻便抬步往倆人走去,邊出聲招呼。 「烏莉,烏列爾,還在用功嗎?」 女孩聞聲揚起笑:「洛瑪,今天不用和瓦丘上課?」 小少年坐到二人身前,低頭看向地面密密麻麻的符文,認出一部分是辟邪咒
  奈芭沒想過能有機會再見到這個少年,更沒想過會成了他身邊的巫女。   **   屋檐滾落晶盈水珠,啪答、啪答,滴在心上。   她愣在門口,看著潮氣滿身的倆人,眼前除了洛瑪,還有那名曾望向自己的少女。   「方便談談?」   少年磁性的嗓音傳來。   女孩登時如夢初醒,
眾人驚恐,紛紛匍匐於殿內,翻倒的火盆仍爆出零碎的灼燒聲響,劈啪、劈啪、劈啪。 一雙素面淺米色烏蘇塔鞋停在奈芭眼前,勾出長長的影,如刃懸於頭頂,隨時會墜下。她恍惚中見到自己被縛上祭檯邊,在喉嚨被割斷的痛苦裏抽搐、掙扎。啊,那剜心時,應該就不會有感覺了吧? 深豔的暗紅也很美呢。 女孩無意識朝那雙鞋
瑩潤水霧滲得黃土可親,鬆軟。綠波隨浮動的流雲間隙灑染金色碎光,起伏,搖曳。微風送出草香,抹上一張張歡快的臉龐。 春分的盛大祭典即將展開,貞女宮趕製出一件件綴紅色流蘇的藍白雙色長方亞科利亞斗篷,和王族及膝溫庫長衫;而數十條絢麗織品及一幅巨型紅色滾淺水紋、繡有白色蛛身的壁毯則是獻予埃神的祭禮。
洛瑪自入盧拉索門下後,更是不再遮遮掩掩地和雙生子討論符文,故也和他們愈來愈親密。小少年細細觀察姐弟倆的個性、喜好,很快摸清了烏列爾好動又調皮的本性。男孩雖在教授符文上毫無保留且熱心,可也僅止於此;與烏莉敞開心扉的模樣相比,仍是有些微距離感。洛瑪思忖,要他二人都完全信任自己,似乎,還得再下點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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