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的意義:羅洛.梅經典
■ 史實諾莎:理性克服恐懼
史賓諾莎相信,恐懼基本上是一個主體問題,換言之,它是個人心智狀態或態度的問題。他把恐懼與希望並列,認為它們都是懷疑者的特徵。恐懼是一種「不確定的痛苦」,源自我們認為某件我們所憎恨的事,將降臨在我們身上;而希望則是「不確定的快樂」,源自我們認爲我們期待的好事即將發生。「我們從以上的界定可以得知」,他進一步說道,「沒有希望就沒有恐懼,反之亦然。」恐懼「起於心智的軟弱,因此是理性沒有運作的緣故。」希望同樣也是一種心智的軟弱。「因此我們越是在理性的引導下過活,我們就越不需要依賴希望,也就越能夠使我們儘可能免於恐懼和克服命運,最後並且能根據理性的建議來指導我們的行動。」
■ 巴斯卡:理性的偏失
巴斯卡最關心的,還不只是他個人所經驗到焦慮,更重要的是他在同時代人類生活表層下觀察到的焦慮,這點可以從「人們總是匆忙度日」這個現象上得到證明。他注意到,人們不斷設法讓自己分神、逃避無聊、避免孤獨,直到「困擾」成為問題本身為止。他覺得人們最需要分神的事項,就是設法不去「想到他們自己」,因爲一旦他們停下腳步自我沉思的話,他們就會感到悲憐和焦急。
■ 齊克果:十九世紀的焦慮
齊克果主張,「焦慮總是被理解爲朝向自由的。」自由是人格發展的目標;就心理學的意義而言,「善即是自由。」齊克果把自由界定爲可能性。
伴隨著這份自由能力而來的便是焦慮。齊克果說,焦慮是人類在面對他的自由時所呈現的狀態。事實上,他把焦慮描繪成「自由的可能性」。當個人預見可能性的同時,焦慮就已經潛藏在那兒了。
■ 工作與財富中的競爭性個人主義
唐尼認爲,自文藝復興以降一直是經濟發展特徵的個人主義,缺少工作與財產的社會功能觀。個人主義式的假設「無法讓人們合作,只有共同達成目標的羈絆,才能促使人們合作,個人主義就是要否定這種羈絆,因爲重權利而輕勞役正是個人主義的精髓。」這一點和本書的前提一致:競爭性個人主義不利於社群經驗,社群的缺乏更是當代焦慮極為重要的因素。
■ 佛洛姆:當代文化中的個體孤立
減緩焦慮的手段之一便是從事瘋狂的活動。個人一方面要面對「超人」的經濟勢力,而產生無能感,另一方面卻仍對個人努力的效應抱持理論的信仰,焦慮便在這個兩難的困境中油然而生,並在過度的行動主義下成為病症。真的是這樣,十六世紀以來對工作的大力強調,已經成為緩和焦慮的一種心靈動能。工作本身便是一種美德,這點已經相當背離工作所帶來的創意與社會價值。(喀爾文主義認爲工作成就雖然不是得到救贖的手段,但卻是使我們成為神之選民的明確標誌。)這種工作無限上綱論,也讓時間與規則的重要性得到高度評價。佛洛姆認爲「永不歇息的工作驅力是十六世紀的基礎生產力,其重要性不下於蒸汽與電力之於當代工業體制的發展。」
佛洛姆指出,寡佔性資本主義的新近發展傾向,已加速對人之價值的貶抑。不只是工人,中小企業主、白領勞工甚至消費者,他們的角色越來越與人無關。每個人都只是機器的小螺絲,而這部機器快得讓人無從了解,更遑論去影響它。因此,社會上便出現自由換工作或自由購物這種空泛的自由,這是種負面的自由,因為我們只是從一顆小螺絲,換成另一顆小螺絲。
■ 焦慮的本質
我對焦慮的定義如下:焦慮是因為某種價值受到威脅時所引發的不安,而這個價值則被個人視為是他存在的根本。威脅可能是針對肉體的生命(死亡的威脅)或心理的存在(失去自由、無意義感)而來,也可能是針對個人認定的其他存在價值(愛國主義、對他人的愛,以及「成功」等)而來。
與焦慮相處的建設性方法便是學習與之共處,或是借用齊克果的話來說,要以焦慮為「師」來接納它,以便學習面對人類的宿命。
■ 焦慮和人格貧乏
人格的壓縮與貧乏便可避免主體的衝突以及伴隨而來的焦慮。但是個人也在這個過程中被迫放棄了自由、原創性、獨立關愛的能力,以及自主人格發展與擴張的其他可能性。可以確定的是,因爲人格的貧乏,我們得以暫時免於焦慮。但是這種「籌碼交換」的代價所失去的,便是人類自我最獨特和寶貴特質。
■ 創造力,智力與焦慮
依據我們現在採用的研究方法,結果似乎比較偏向下列假說:亦即智力、原創性和分化程度較高的人格,也比較會有焦慮。正如利戴爾所說的,「焦慮與知識活動如影隨行。」我的說法則是,焦慮的出現是與知識成正比的。
不論我們如何界定這種能力,它既是焦慮也是創造力的條件。兩者密不可分;如同利戴爾所說的,焦慮是知識的陰影,也是產生創意的環境。我們的討論到此圓滿完成。我們看出人類的創造能力和對焦慮敏感的特性,乃是一體的兩面,覺察出期望與真實的落差乃是人類所獨具的能力。
■ 自我的實現
個人如果能夠建設性地處理自己的焦慮,人格中的焦慮地帶反而往往會成為重要的成長領域,這在心理治療與良好的人際關係中不乏其例。
「冒險造成焦慮,不冒險卻失去自己,」這是齊克果簡潔有力的諍言。善用潛能、面對焦慮並接受其中的責任與疚責感,就會增進自覺、自由,以及創造性範疇的擴大。
個人越有創意,便越具可能性,也越容易焦慮,以及遭逢伴隨的責任和疚責感。或表就像齊克果說的:「意識越清明,越趨向自我。」自覺提升意味著自我人格的增進。我們的結論是:當個人能夠面對焦慮經驗,並進而成功地走出來時,他自我人格中的正向層面也隨之成長。
「本書雖然早在半個世紀前寫成(再版修訂於一九七七年)」,可以看出能持續有影響力的,不是科學或醫學,而是哲學,科學或醫學會成為歷史,但哲學往往能歷久彌新。
焦慮可以找到幾個關鍵字:對比(落差感)、自由、不確定性、未來、恐懼、錯失。
其實「對比」似乎比較少提到,不過我認為這是焦慮很重要的一個關鍵,例如貧窮不一定會焦慮,但在乎比他人貧窮則易產生焦慮。
又或者在意當下與未來目標的距離易產生焦慮,當下與未來也形成對比,未來會產生不確定性,設定目標是降低不確定性,但另一面也是減少自由。降低焦慮有幾種方式:
例如將想存到500萬(目標),改為儲蓄有持續增加(方向),由具體改為模糊能減低焦慮,這是設定意義的重點,人生的意義、人的價值不能具體而要模糊,目標具有確定性,但也容易對比產生焦慮,而方向也具有確定性,但因為模糊而較難以對比。
再以存到500萬為例,切分成每日存500塊,就如爬山時看到山頂太遠,不如專注於下一步階梯,越接近當下越具有確定性與較少的對比落差感,落差感容易產生焦慮。
另外,齊克果提出「焦慮是自由帶來的暈眩」,推到佛洛姆的逃避自由也很具啟發性,因為自由令人焦慮,所以人們有時寧可選擇不自由,就像一份新工作如果有SOP則會大大降低焦慮感,SOP是增加確定性、減少可能性,而自由代表著不確定性與可能性,但人們容易因為自由而無所適從,寧可逃避自由,這與責任歸咎也有關。
關於焦慮的幾個關鍵字似乎有點錯綜複雜,還需再思考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