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滌塵鈴始終收在摩拉克斯那兒,歸終一次也沒用過,當初那樣興致勃勃地同歌塵介紹,原以為她很快便會把滌塵鈴帶進城裡,教與人類使用,誰知一晃數月,滌塵鈴放在帝君處只怕都長灰塵了,歸終也未曾去取。
但歌塵並不知道這事,儘管有一絲絲動搖,她依舊沒有再次踏進人城,尚未,因此沒法知曉人類是否已受益於滌塵鈴。其實她想知道,這想法不只一次在腦中萌生,可不知為何就是提不起勇氣進城,當然探問歸終也是一種方法,但歸終彷彿能讀心似的,每每歌塵剛起個頭,她就迅雷不及掩耳地將話題轉移,巧妙的令人難以覺察。
差點忘了歸終在淘氣的外表下,也是個細膩敏銳的人。歌塵嘆口氣,她正在譜寫新曲,宣紙擱在桌上大半月了,曲子卻沒幾節。
將抱在懷裡尋求靈感的瑤琴掛回牆上,歌塵起身走到窗邊,微風吹人醒,要是能吹來幾許靈感便好了,她想。從她的居所僅能模糊看見人城,與歸終不同,那傢伙對人類的興趣比誰都高,甚至在緊挨著人城的山腰上弄了個臨時住處,方便她關注城裡的一舉一動。
要不,就是明日了吧,歌塵心想,進城逛逛,也好蒐羅靈感,畢竟這首曲她打算呈現的,正是華燈滿上的熱鬧,順便,了解了解歸終對人類的興趣究竟出自何處。
這是歌塵第十一天告訴自己明天就進城,她感覺今天比過去十天都堅定,肯定就是明天去,好像再不去就遲了。
◆ ◇ ◆ ◇ ◆ ◇
是夜,歌塵沒來由地驚醒,她淺眠,夜裡醒來幾次也沒什麼,但此刻急促的心跳令她困惑,何事發生?
「歌塵。」留雲凝重的嗓音憑空響起,是千里傳音,歌塵心頭不安陡然加劇。
「留雲,什麼事?」她一面下床更衣,一面回應。
「人城被圍了,奧賽爾那幫混帳趁帝君不在打算侵吞那兒。」留雲說,歌塵鬆了小小一口氣。
魔神戰爭正在上演,提瓦特各處戰火迭起,城池吞併、地界分割時有所聞,歸離原與天橫山週遭之所以太平,乃是仰仗摩拉克斯的絕對武力,只要摩拉克斯還在,歸離原便是攻之不破的銅牆鐵壁,可眾仙家心裡明白,歸離原這般適宜人居的好地方,總會遭人覬覦,交鋒在所難免。可惜了人城,即便他們成功驅逐奧賽爾,想必那城也難以保持原狀,還能有幾棟大屋不倒已是萬幸,歸終興許會因此低落好一陣子,也沒辦法。
歌塵迅速著裝完畢,背起瑤琴,帝君不在,身為其從屬之一,人城如今只能仰仗他們仙人,得趕緊去救上一救,但留雲的下一句話令她如墜十里冰河。
「歸終也被圍在城裡。」
◆ ◇ ◆ ◇ ◆ ◇
漩渦之魔神奧賽爾,是個生著獨角的消瘦男人,角是黑色的,參差不齊的短髮也是黑色的,只有臉色白的嚇人,左眉下方歪歪斜斜延伸至下巴的藍色印記,使得他蒼白的皮膚更顯青灰,他站在三頭龍外型的妻子,拔掣,頭上,居高臨下睥睨人城。
城周方圓十里都被他和拔掣共築的靛藍色結界籠罩,藍的扎眼的結界裡頭,還有一個較小的金色光罩,緊貼著人城將之嚴嚴實實地摀住,這是歸終的結界。
城裡鬧成一團,大半夜的燈火通明,街道上擠滿了人,人們的驚慌溢於言表,父母將害怕的孩子緊緊摟在懷裡,用一樣害怕的眼神抬頭注視夜空異象,藍光邊上太過遙遠難以看清,他們只能看見金光外側,一名嬌小的少女赤腳踏在金色結界上,寬大的袖子迎風獵獵。
「漩渦之魔神奧賽爾,你可知道此處的主君是什麼人?速速離去,我們可以不予追究。」歸終清亮的嗓音劃破夜空。
「……妳是什麼人?」奧賽爾興致缺缺地俯視少女,他知道摩拉克斯有能力庇護很多人,這名少女想必也是其一,但他沒興趣調查摩拉克斯羽翼底下都有哪些人,他只關注摩拉克斯的動向。奧賽爾懶得多想,徑直吩咐拔掣:「算了,無所謂,吾妻,都拿下吧。」
拔掣領命,扭著三條脖子飛快地撞向歸終和她的結界,夜空下六隻眼睛隱隱閃現嗜血的紅光。
歸終其實心慌得很,她知道摩拉克斯去哪兒了,北方傳來消息,說異邦民族古傳一種秘術,能祓除業障,摩拉克斯想親自去一趟,為了他麾下的仙眾夜叉。
歸終和仙家們自然贊成這事,戰火綿延,摩拉克斯平日裡鮮少向歸終等人提及戰事,可那不代表歸離原不受戰火波及,只是在需要抗敵時,摩拉克斯往往只帶仙眾夜叉出戰,夜叉一族生來善戰,比歌塵留雲等仙人勇武、鋒銳許多,能用最短的時間擺平爭鬥,而這便是摩拉克斯希望的:盡可能在亂世中護得歸離原安寧。
可是,戰爭好似沒有盡頭,仙眾夜叉再如何鋒銳,也難逃磨損,經年惡戰累積的業障,其惡果已逐漸在夜叉身上顯現,浮舍瘋魔發作的頻率越見頻繁,伐難和應達也日漸乖張。
夜叉們從不叫苦,摩拉克斯也不說破,可歸終知道他一直在尋求解方,北方傳來的消息真假難辨,但他不能放過,歸終也不願意他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