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03|閱讀時間 ‧ 約 30 分鐘

第二十二課︰陽明山戰神

    在我離開部隊六年職業軍人生涯以前,

    有個人在當下似乎只是我生命中,

    一個無關緊要的過客。

    但他後來卻對我的整個人生走向,

    產生了難以言喻的重大影響。

    他是我在理財方面的啟蒙老師,

    讓我從定期定額藉基金存錢的模式,

    走向自己主動操作尋求獲利的投資。

    他,是我在陽明山服役時期的軍官。

    大家當時都戲稱他為,

    陽明山戰神。


    我在空軍雷達站擔任戰管專長工作時,

    如果不算高山加給、三節與年終獎金,

    一個月大概可以領到約三萬五的薪資。

    如果將上述各項補貼都算上後,

    我一個月領到的薪水,

    就可以來到約四萬二的水平。

    第一年在東引時雖然外島加級來到一萬元整,

    但一年後東引廢站我就回來了,

    直至退伍我的薪資也沒有太多成長

    (我當時六年退伍僅為中士階級)。

    由於受軍校畢業時我至基金公司查看報酬,

    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在三年中存下五十多萬元,

    受到激勵的我在往後六年的下部隊期間,

    大幅加碼我的定期扣款金額到三萬六千元。

    那幾乎就是我能領到的全部薪資,

    所以我當兵期間說是捉襟見肘都算客氣。

    基本上我就是陽明山戰管人人皆知的窮鬼一枚,

    幾乎靠著長官、學長與學弟的接濟與接送,

    才能像其他同事般如常過生活。


    上天是眷顧我的,

    我可以不諱言的這樣說。

    從我流落街頭沒被人口販子拐走、

    待在廟口沒被厝內阿兄指使犯下或頂替什麼大罪。

    到我母親把我送到軍校就讀有吃有住又存下錢,

    跟阿偉一起胡搞瞎搞也沒送掉小命。

    後來尿液抽檢驗毒沒過,

    長官也只是讓我自行打報告退伍,

    讓我留得顏面也留下一筆退伍金。

    以及從我傻傻地開始存基金時,

    正逢中國經歷經濟工業化、

    與現代化轉型的改革開放。

    直到我退伍那年2009年,

    中國國內生產總值GDP躍升為世界第三、

    一舉站上世界經濟的舞台,

    還繳出亮眼的成績單。

    你說我的人生是不是冥冥中有上天庇佑呢?

    當然,這樣的想法是我現在才有。

    當年的我總相信,

    神也是人、人定勝天。

    我只是覺得我的辛苦獲得了豐美的回報,

    我的人生終於在歷經苦難後趕上了大時代的腳步。

    而這,都是我應得的。


    而就在我還傻傻存基金的陽明山那五年,

    我們雷達站有位教官

    (我們當時都稱呼軍官為教官),

    已經將他在台股投資中的慧眼獨具、

    轉化成現實物質面讓眾人大感欽羨。

    在他投資大獲成功的巔峰時期,

    不但買下信義之星跟張惠妹當鄰居,

    幫他全家人都換上雙B名車,

    連自己也開著白色奧迪A6當作上下班的通勤工具。

    我跟他一開始會有交集,

    起源於我們對於萬物生命的價值觀不同。

    當時軍官宿舍常有老鼠出沒,

    於是他在寢室佈下捕鼠籠與各種毒餌。

    有回他成功捕獲了一隻大老鼠,

    他選擇將牠賜死的方式,

    竟然是在老鼠身上淋上汽油,

    並將汽油在地上倒一條線,

    表演火追老鼠的戲碼給大家看。

    而我偏生是個擁有莫名同情心的人,

    向來相信萬物皆有靈,

    因此他的舉動徹底激怒了我。

    就在那隻老鼠被燒成黑炭後,

    我氣到去他寢室踹門大罵,

    要他想殺就殺請不要抱著玩弄的心態處死動物。

    他肯定沒遇過像我這樣的小士官,

    驚訝之餘竟莫名有些佩服我的勇氣,

    兩人不打不相識反而因為這件事,

    讓他主動向我示好跟我成為朋友。


    雖然我對於他的第一印象很糟糕,

    但不可諱言他真的對我極為照顧。

    除了在陽明山那五年,

    他包辦了我大半的消夜、零食,

    平常一起上班也會請我抽菸,

    讓我搭他的奧迪車往返雷達站與寢室間。

    而且平時晚上沒班沒事時,

    他還會邀我到他房間一起喝酒聊天。

    由於他除了軍人身分外,

    股市投資是他最大的經濟來源。

    因此每晚我到他寢室時,

    他都開著筆電掛著耳機,

    跟他的證卷營業員討論隔日下單事宜。

    那年代股市投資靠的是電話下單,

    但他由於雷達站輪班制度經常無法時刻盯盤,

    因此進出點位都是提前跟營業員討論好,

    由營業員於盤中代他進行應變與操作。

    他投資股票錢來得快、花的就也大方,

    每逢當天拿下不錯獲利時,

    就會在中心宣布全組員的夜點由他包下。

    就連我人生第一次的五星飯店用餐體驗,

    到台北喜來登吃午餐也是他請客的。

    要說他徹底讓我看到了,

    一個人在投資獲得成功可以享受到的一切,

    那絕不誇張至今仍深埋在我心中。

    而我在他眼中就是一個摳門到不行的窮鬼,

    除了傻存錢之外沒有任何理財觀念

    (他不知道我有定期定額扣款基金,

    一直以為我就是傻傻定存在銀行中)。

    要說他是大發善心所以對我毫不藏私嗎?

    我想也許也算不上。

    更多也許是他在誇耀他的每日神操作進出時,

    為了要讓我聽得懂他口中那些專業術語,

    所以只好對我這個投資小白從頭教學。

    用人賺錢是下等人、用錢賺錢才是上等人,

    只要你擁有專業判斷與操作技術,

    錢就會像關不住的水龍頭,

    嘩啦啦的流進你的口袋,

    他總是這樣對我說。

    但我當時身上實在擠不出半毛錢,

    所以我每日每夜唯一能做的,

    就是邊聽他長篇大論邊把他開的好酒,

    也嘩啦啦的灌進我的口中。


    就在我退伍的前一年,

    時間來到2008年。

    這一年在我的生活中平淡無奇,

    但對全球無數投資人卻影響甚鉅,

    因為眾所皆知的金融海嘯來襲。

    整件事情的始末我至今都未曾了解,

    只知道他遭遇了投資生涯的重大挫敗。

    人都是這樣的,

    自己怎麼贏都講得鉅細靡遺,

    還會加油添醋就怕聽的人覺得不夠精彩。

    但輸的時候就只剩含糊其辭,

    好像這時一張嘴連話都說不清楚。

    我只知道他苦苦掙扎了大半年,

    信義之星賣了、只能跟張惠妹說掰掰。

    全家人的雙B名車賣了,

    連自己原先用來上下班代步的奧迪A6也賣了。

    這時他從陽明山戰神成為所有人口中的笑柄,

    其他同事說股市是賭博,

    從他身上就能得到最好的印證與縮影。

    但他從來沒有灰心喪志,

    反而告訴我,

    只要有技術跟能力、加上一點點本金,

    你永遠有機會翻身重演光榮勝利。

    雖然當時我灌入口中的,

    已經是爛大街的平價酒。

    但,我沒有質疑他,

    我相信他有天會如他所言,

    再度爬回屬於他的寶座。


    就這樣我退伍了,

    退伍後我到基金公司領出所有投資、

    並加上我從軍六年的一筆退休金,

    在台中東海買了我的起家厝,

    35坪地總價340萬,

    然後用鋼骨與綠建築搭建外表、

    內裡則是輕鋼架天花板與輕隔間。

    我人生的第一間房子,

    花了我960萬含地價。

    我把它蓋成推滿的五層樓公寓,

    每層樓各有兩戶、

    每戶都擁有兩房一廳。

    由於我是一次全額沒貸款蓋完,

    蓋完後就用這棟房子向銀行抵押借款,

    在東海我起家厝附近又買了一塊42坪的地。

    然後受限於金額不足,

    只能將原先老舊的雙拼別墅結構拉皮改造,

    也隔間成每層樓一戶的公寓出租

    (因為只是拉皮沒能外推,即使地坪較大,

    但建築實際坪數反倒比我的起家厝更小,

    每層樓只能作為單獨一層的公寓空間)。

    這個手法我稱為一魚兩吃、一舉兩得,

    因為我可以同時兩棟房子收租還新家的貸款

    (由於在兩年內我連續蓋起

    兩間地理位置相近的出租公寓,

    因此我習慣稱35坪的五樓起家厝為舊家,

    42坪的四樓拉皮公寓為新家),

    然後自住其中等同於房客幫你支付了水電費、

    並共用網路相當划算。

    於是我的人生正式一分為二,

    除了告別過去的窮鬼身分,

    自此轉型成學區迷你小房東靠收租賺錢。

    我白天也在製帽廠工作擔任採購與倉儲工作,

    每個月約有三萬五的薪資入帳,

    晚上則回到中興大學就讀歷史系夜間部補大學學歷

    (在學時期還完成了教育學程的修習,

    並且閒暇無事就寫寫小說順利出版了三本)。


    回到大學就讀夜間部是浪費時間還是對我有益?

    我認為是對我有益的。

    文學院雖然畢業後對找工作沒什麼幫助,

    但在我後期投資上的資料收集與研讀上,

    使我更為純熟且不會看資料看到心浮氣躁。

    2014年我興大畢業,

    此時我的房貸壓力已經不足為道了,

    我也選擇將製帽廠工作辭退,

    一邊擔任房東工作,

    一邊回到基金市場定期定額重新儲蓄。

    直到2020年我賣掉起家厝,

    將我基金與賣房所得投入股市中,

    我終究是踏上了與教官過去相同的道路。

    過去五年他在無數個夜晚中,

    對我講述他的進出與投資心法,

    如今也終於能派上用場。

    上天似乎真的是眷顧我的,

    我的人生中每個階段在當下都看似浪費,

    但在事後回頭看時都不是浪費,

    而是老天在為我上的一堂又一堂的課。

    他用我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我母親娘家眾人、我的父母雙親,

    還有我身邊的朋友、同學、同事,

    一個又一個的輪番上陣教我。

    20年前初到陽明山的窮鬼,

    20年後在此寫下字字句句的野台藝人。

    我有一絲一毫的長進嗎?

    也許有,也許不多。

    這歲月無情、時光匆匆,

    而我依舊不懈的在我的人生劇場中唱著大戲,

    始終不願意落幕收場、下台鞠躬。

    我已經不是同學會中有著過千粉絲的版主,

    願意看我文章的人早已寥寥無幾不到幾十。

    有人聽得懂我說的嗎?

    有人在乎我的文字嗎?

    反正20年後都已不再重要,

    彼時我也終將成為黃土滾滾、

    蒼茫歷史中無人知曉的一頁。

    像我這樣的人是如何踏入股市、

    又是如何在投資市場中活了下來?

    而我記憶中的陽明山戰神,

    他是否如他所說能東山再起、捲土而來?

    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只是,

    原來他當年早在我心中埋下致富的種子,

    然後隨時間澆灌那顆種子發了芽。


    謝謝你,陽明山戰神。

    謝謝你們,我的朋友與家人。

    謝謝每一張我看不到的臉孔,

    那僅剩不多的每一個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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