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劍如時光》,臺北:聯經出版社,2019。
本書借五位人物,寫盡各種身體傷痛與時間之變,寫人與時間的和解。
沈默《劍如時光》並不易讀,不僅因為敘述時將大量獨白置入(),從而中斷了閱讀,更因為其獨特的倒敘手法,以五位主人翁之結局開章,五條時光軸線逐一倒敘,卻又彼此關聯相扣,兼且五軸時光線也並不同時,而有著世代間差異。因此,這種若斷實續的列傳,著實像片片光陰,璀璨斑斕畢竟光影離亂。這並不意味著就作品結構而言略嫌鬆散,但確實意味著這並非依著新舊武俠小說的書寫傳統。
如果習慣於追尋結局,想知道某某的虐心愛戀是否修成正果、某某的國仇家恨是否圓滿得報、覓寶練武終成所願......,這些在《劍如時光》中都會讓讀者失望。小說起始,就是五位人物的終局──沒有花好月圓、沒有快意恩仇,有得只是無限憾恨。這樣的閱讀,很難讓讀者繼續下去。或者說,讀者不一定要從第一章讀起,可以從任何一章切入這宏大的時光中。
沒有理解,我們如何會逆溯一個人的往昔?
人都是好奇的,好奇書中人物的結局;現在實生活中,人亦是等待著各自結局。許多時候,生活謎團讓說書人不得不進行補敘,透過回憶的指示物(信件/遺物/秘笈/神兵)去交代過往的歷史──但時間主軸仍是一往無返。《劍如時光》偏偏是純粹的「倒回去說」,於是說書人極大程度的考驗了讀者究竟有多想認識這號人物。因為,若不是極大的動力,我們如何會想要了解「他所以成為他的原因」?我們何嘗會想要去閱讀一個人生命最初的樣子?尤其我們已經知道結局了。讀楊過小龍女的愛,會想知道他們終究有沒有在一起,這才是懸疑的鉤子,吊盡讀者胃口;說直白些,小龍女與楊過的往日,僅僅是豐富人物形象性格的背景,寫多寫少是藝術性的問題。然而《劍如時光》的倒敘並不在於豐富人物形象,它幾乎可以算是一種追憶的樣子,將個別人物的生命片段,一段段倒著接楯。於是乎,我們可以說小說家寫的竟不是「人物本身」,而是展現「人物的生存狀態」,從而追問「這輩子活成這樣的原因」。倒敘恰恰成了一種隱喻,如同心理學家為了理解個案,而不斷向源頭追蹤其生命軌跡。
讀者須得溫柔地,不帶有評價的回頭去看,乃成為時光裡最重要的姿態。
溫柔,不只是性別,是時光的姿態。
小說家當然刻意地透過女性來強調「溫柔」的本質,藉由三位壓倒男性武學境界的女性:墨雲圖創發的天機百零八破、何天驕之仙劍三絕鋒、伏飛梵之寰宇無盡藏來強調武的本質不是只有殺伐陽剛暴虐,其本質應該是如詩歌溫柔的,這才是最深奧境界。但或許,溫柔最該地,是時光的姿態──與時間和解。成、住、壞,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