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陷在泥土內的時候,忽然有一把非常悅耳的少女聲音,說要來救我。
她以柔軟的咀唇,替我做人工呼吸,使我回復清醒。
接下來,我還聽到她唸出了一段咒語。
「水龍卷術」
那少女剛完成施法,忽然我身旁的泥土,變得像稀泥一般鬆散,接著我身體被強烈的水流衝擊,急劇轉動起來,卻不是把我吸進地底,而是把我拉扯上升。
我下意識地抓住籐原的衣服,然後任由旋渦的力量帶動。隔了一會,忽然感到有人捉著我的手,把我從旋渦中拉了出去。
我被輕輕放低後,身旁好像有很多人說話。可是我被水龍卷轉得頭昏腦脹,且早已身心俱疲,內外皆傷,已經動彈不得,看不見東西,亦聽不清楚別人說甚麼。
沒多久感覺漸漸輕鬆起來,我咳嗽了兩聲,再深呼吸一下,才慢慢睜開雙眼。只見羽黑流的松本良順和葉昭師叔正在我身邊,看來他們都替我展過醫師咒術。
「非哥!」方鈴看到我坐了起來,馬上抱緊了我,哭道:「我以為自己再見不到你了!」
我還未完全清醒過來,只用手在方鈴的背上輕拍,表示安慰。
我四處張望,只見孫恩、盧帥、趙豐、詩詩、杏子、難波太夫、難波三成、大谷胖子,甚至連劉裕和司馬昱院長,全都站在擂臺之上。
「剛……剛才,到底發生過甚麼事?」我問道。
「你在快要墮地前,及時施放了泥沼術。」盧帥答道。「雖然避免了摔死之險,但衝力太大,你們都跌到泥沼的深處之下。」
「你們進去後不久,泥沼便消失了。」劉裕也說道。「我們都猜到你肯定是昏迷了,所以法術即時失效。」
「天師立即施放了大泥沼術,然後我和大哥、小鈴都跳了進去。」詩詩說道。「可是我們怎樣找都找不到你。」
「因為大泥沼術即使再專精,最深也不過只是六、七尺左右。」難波太夫說道。「可是我憑感應,卻發現你們深入到十三、四尺的地底。」
「若我沒有猜錯,謝小兄弟剛才危急中唸咒,剛好碰上了魔法暴走。」司馬昱說道。「所以出現術法效果雙倍,加上巨大衝力,讓你們穿過術法範圍以外,進入真正的軟泥之中。」
「我本想施展土遁術進去找你們……」難波三成嘆道。「可是剛才我強行使用施法迴響之術,目前狀態是法力全失。」
「我們也考慮過用崩裂術、地動術之類的大型魔法,打開地面缺口……」趙豐師叔說道。「可是恐怕會讓你們遭到更大的傷害。」
「我正準備以外家橫練的真氣,強行破開地面時……」大谷胖子說道。「忽然地板
出現了一大片旋渦,然後看到你的手伸了出來。」
「所以我馬上飛過去,把你拉起來啊!」杏子也說道。「沒想到半昏迷的你,還拉著籐原師兄的衣服,把他也救上來了。」
「阿非,你真不愧是天選之人,鴻福齊天。」孫恩微笑道。「不但能憑自己死裡逃生,還可以救助別人,這真是奇跡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的,總算讓我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不過我並非憑自己的力量逃出來的,雖然那聲音並不是我所認識的天使,但除了天使之外,又有誰能在十多尺深的地底拯救我呢?
回想起剛才那迷人的聲線,柔軟的嘴唇,溫暖的氣息,仍然讓我感到心神盪漾。
不過想到天使沒有性別之分,既可以算是女生,亦可以說是男生,我馬上打了一個冷震……
「非哥,能站起來嗎?」方鈴大慨以為我在發冷,關心地問道,並向我伸出了手。
雖然我的內傷未癒,真氣耗盡,不過感覺還算可以。於是我點了點頭,借力站起來。
我這才看到籐原仍躺在擂臺地上,只有醫師松本良順查看他的情況。
「信康他受傷雖重,卻不會有性命之憂。」難波三成向我解釋道。「但他剛才屏住呼吸的時間太久,且胸口受到沙石擠壓,心跳驟停,一時三刻是不會醒來的了。」
「他平常從不違抗命令,為何今天忽然失常了一般,連下重手呢?」大谷胖子疑問道。
「信康他自小好勝,個性偏執,且學習的都是戰場上的殺人之術,在遇上危機時,或許潛意識之中只想到解決對手的方式。」難波太夫嘆道。「可是這次他未免做得太過分了,我必定按照派內的門規,重重責罰,給天師道和謝小兄弟一個交待!」
「籐原兄不過是認真了一些,反正我也沒甚麼事,這就算了吧!」我擺手說道。雖然我隱約覺得籐原似乎有心殺我,但看到他如今重傷倒地,且在遭到所有人的厭棄,這懲罰也足夠了。
「小非有如此胸襟,做大哥的我也不得不折服了。」劉裕笑道。「真是為你而自豪!」
「今天不但親眼看到聖屬性的附魔劍術,更看到了一個前所未見的魔法,回去必定要好好記錄下來。」司馬昱院長說道。「不知道讓謝小兄弟最後破土而出的,是甚麼術式呢?」
「那個……」我猜測是天使的所為,卻又絕對不能說出來,只能猶豫道:「當時我無法呼吸,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忽然有種吸力把我拉扯上升,我只想到要救籐原兄,其他的事我真的不清楚了。」
「這術法似乎是結合了水屬的『旋渦術』和風屬的『龍卷風』。」難波太夫分析道。「但確實是前所未聞啊!」
「難波兄這麽說,也可以肯定不是藤原所施展的了。」孫恩沉思道。「這兩個法術都不是我們天師道所擅長,何況剛才謝非肯定已沒有足夠的真氣量,那到底是……」
「是神跡!謝少俠確實是我們東方的『神子』!』觀眾席中有人大叫道,我認得是長榮鎮龔商人的聲音。「他有著神的眷顧,自然逢凶化吉,能人所不能!」
「神子一定會替我們消滅魔物和將復活的魔王!」另一個聲音喝道。
「東方神子萬歲!」、「謝少俠真厲害啊!」、「我也要加入天師道!」
一時間,觀眾們為我歡呼的聲音此起彼落,連草蘆書院的小如、阿朗等年青人也在熱烈鼓掌。
這時候,大慨只有桓玄和他的荊州軍覺得不高興吧?
「關於剛才的事,不如容後再談吧?」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大家應該都想看天師和難波先生的比武了。」
「呵呵!那麼大家先回去自己的坐位吧!」孫恩笑著說,然後拱手續道:「司馬院長,劉將軍,謝謝你們的協助,請先休息一下!」
劉譽和司馬昱還了一禮,便返回自己的觀眾座席。
「第四場比武的勝方,是天師道的謝非!」葉昭興奮地大聲宣佈道,也引來觀眾席發出今天最大的掌聲。
接下來,難波太夫吩咐了兩個弟子,抬起昏迷未醒的籐原信康,跟隨松本良順到分觀的客房去。
其他人也各自回到自己的休息席,方鈴扶我走下擂臺,囑咐我好好休息後,也返回休息席旁的觀戰位置。
在休息席中,正當詩詩拉起我的手,替我檢查真氣和內傷的情況時,剛才一直留在休息室的徐道覆,這時候卻走了過來。
「嘿!小非,你真會裝啊!」徐道覆雙手負在胸前,語帶諷刺地說道。
「道覆兄何出此言?」我對此刻的徐道覆感到十分陌生,小心地說道。
「我看你剛開始比武時,帶著輕鬆的心情出招,就知道你早準備了自己會上陣的,對嗎?剛才你一直假裝推讓,是在同情我嗎?」徐道覆冷冷的道。「而且,你以為籐原會留手,讓你取勝,所以一直漫不經心,對嗎?」
我確實在出手前,誤以為只需要跟籐原合演一場好戲。這是因為我偷聽過天師道和羽黑流秘密同盟之事,才能從中推測。
可是這怎能說出來,跟徐道覆解釋呢?
「這個……我……」我一時詞窮,無法回答。
「而且,你跟我切磋的時候,一直隱藏實力,假裝輸給我!」徐道覆語帶憤怒,說道:「你連道陵十三劍和子午劍法都沒對我使出來,是瞧不起我嗎?」
「不,絕對不是這樣。」我慌忙解釋道:「道陵十三劍是我即場模仿趙豐師叔的,之前跟本沒有學過。至於子午劍法……那是天師暗中破例傳授給我,所以……」
「算吧,你不用解釋,反正不重要了。」徐道覆冷笑一聲,續道:「你曾救過我的性命,精煉蛇膽藥我可以讓給你,比武出戰的機會我也可以讓給你,但至於詩詩,我不會再讓給你了!」
「道覆兄,我已經說過很多次,詩詩不是物品,不可以讓來讓去的!」我雖然惱怒,但也盡量壓低聲音,以免影響別人。「詩詩喜歡你,要嫁給你,是她自己的選擇,但並不等如她是你的東西。你可以不愛她,但沒有權利把她讓給別人!」
「詩詩,妳在書信裡說想嫁給我,希望我能接受妳,對嗎?」徐道覆不再理會我,轉身面向詩詩,冷冷說道:「我現在就正式答應妳,等大會完結後,我們就準備婚禮吧!」
徐道覆所說的書信,應該就是在我臨離開建康城,我向詩詩表白之前,詩詩寄出去的。那一天詩詩整天都不見人,晚上聽到我的表白時,卻說了一句太遲了……
「道覆……」詩詩雙眼通紅,強忍著淚水說道,一點喜悅的感覺也沒有。
「反正天師和盧帥都批准了,妳從現在開始,就是我的人,不准再跟其他男人有不清不楚的關係。」徐道覆堅決地說道。「雖然我一直希望學習天師修練之道,但如今……只能使用盧帥的方式了。」
「夠了,道覆!」盧帥這時也走了過來,喝止道:「天師正在潛運真氣備戰,不要再爭論了,你先回去坐下吧!」
徐道覆雖然氣在頭上,卻也不敢對盧帥失敬,於是拉著詩詩的手,回到他的坐位。
天師和盧帥的修練方式有甚麼不同呢?跟娶不娶詩詩有甚麼關係?看來又是為了詩詩的女丹吧?
孫恩一生不近女色,仍然保有童子之身,於修道者來說,必定是一種優勢。
至於盧帥,聽說他的妻子孫文娟,一向體質不佳,難以修練真氣,看來並非天生如此,而是她自少修練的女丹,被盧帥以雙修之術取去了!
也難怪盧帥早在二十餘歲就能名震天下,原來是靠天師道的這個秘術……
當然要擁有像詩詩那麼完美的女丹,是可遇不可求,在築基之初,肯定還經過大量丹藥進補和內家高手以絕世功力打通經脈,方有機會練成。
這麼說來,那晚天師和盧帥說過,要把詩詩交給道覆,作寵絡之用,就是准許道覆吸取詩詩的女丹嗎?
這樣詩詩太可憐了,她自小就喜歡練武,花了十多年修練而成的女丹,就這樣送給別人?還會有令自己體質變差的後遺症,詩詩不會不知道吧?而且這樣看來,徐道覆對詩詩一點情意都沒有,只想把她當作丹藥般吃掉……
唉!徐道覆,你怎會忽然變成這樣的人呢?
「今天的壓軸比賽,是雙方的大將之戰!」葉照師叔這時候宣佈道。「有請孫天師跟難波派主出場!」
在一遍掌聲之中,孫恩跟難波太夫同時躍到擂臺上,然後互相拱手敬禮。
難波太夫手持木製彎刀,孫恩則空著雙手。以他們這些宗師級的高手來說,有沒有兵器的分別不大。
「雖然出現了一些波折,不過目前正好大家都是兩勝兩負。」難波太夫說道。「我們就以這一局來分勝負吧!」
「好,素聞難波兄有隱身奇技,孫某亦期望能大開眼界。」孫恩微笑道。「不知難波兄能否賜教?」
「隱身技乃殺人技,本來我是不打算在公開的場合使用的。」難波太夫苦笑道。「何況在天師面前,這種技倆亦肯定討不了好。不過既然天師這麼說,在下此好獻醜了。」
「第五局比賽的巔峰對決,孫天師對難波派主,現在開始!」葉昭宣佈後,馬上躍下擂臺去。
孫恩對難波太夫揚手,示意讓對方先攻。
難波太夫踏著奇步,跟剛才籐原施展的頗為類似,腳步也十分輕盈,著地無聲。只見他的速度越來越快,同時口中唸咒,雙手結印。
忽然,難波太夫的身體漸漸模糊起來,按理說他身法再快,總不可能快過光速吧?
我懷疑是自己看著他跳來跳去,所以眼花了。於是用手輕輕揉著眼睛,再定神一看,難波太夫竟然整個不見了!
這跟剛才難波三成的土遁術不一樣,擂臺沒有出現過泥沼術,難波太夫也不是下沉消失。
所有觀眾們都發出了訝異的聲音,四處觀望,卻找不到他的身影。
我閉上雙眼,運起僅回復了少許的半先天真氣和偵測分析,隱約感應到有兩個人仍在擂臺之上。
難波太夫的隱身術確實貨真價實,非常神奇!
擂臺上的孫恩跟我一樣,無法用眼睛去尋找對手,只能靠感應。
搜索了一會,孫恩轉個身來,伸出雙掌,運起真氣。
難波太夫這時亦從所有人的眼中驀地出現,並且以木彎刀高速砍向孫恩。
孫恩不慌不忙,左掌以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擊打木刀刀側,右掌則帶著寒冰般的真氣,拍向難波太夫。
難波太夫亦以左手還了一掌,「啪」的一聲巨響,二人同時退後了三步。
這電光石火般的初次交鋒,看來是平分秋色。
「我這刁蟲小技,果然騙不過天師的法眼。」難波太夫笑道。「天師的寒冰真氣亦十分厲害,能扺擋我蓄勢以待的真空掌!」
「難波兄這隱身術太厲害了,若不是早有準備,孫某亦難以防禦。」孫恩嘆道。「這應該是倭國的秘術吧?當中原理我確實是無法猜測。」
孫恩猜不到,我卻有一點頭緒,因為憑觸覺強化,我能感覺到剛才擂臺上的氣溫出現了細微的變動。我曾經從中學的課本裡學習過,當光線由熱空氣進入冷空氣時會出現折射,難波太夫這隱身術或許正是利用這類似『海巿蜃樓』的科學現象,再以奇術包裹在身上,令其他人看不到自己。
「箇中奥妙之處,請恕我不能詳述了。」難波太夫禮貌地回應道。「那麼,這次由天師先攻如何?」
「那孫某就不客氣了,請難波兄小心。」孫恩說罷,擺出了架勢。
全場的觀眾此時都鴉雀無聲,準備欣賞已晉入先天之境的孫恩。
二人相隔了六、七步的距離,對視片刻後,孫恩終於動了,卻是向後跳躍,同時雙掌齊推,兩股寒霜之氣肉眼可見地激射而出,襲向難波太夫。
難波太夫亦早有準備,在身前施放了風屬性高級防禦魔法『巨風壁』,把孫恩的隔空掌力送上了半空。
孫恩掌力吐出後,馬上雙手結印,在難波太夫腳下施放了『冰川之刺』,無數冰錐從擂臺的地面刺出。
難波太夫見狀,立即向前急躍,既閃避了冰錐,又拉近與孫恩的距離,更同時木刀凌空連砍數下,以使出了破空斬。
孫恩往左邊急閃,但難波太夫的身法卻比他高出了不止半籌,甫著地又立即如影隨形的緊貼過去。
難波太夫施展名聞天下的絕技『八咫快刀』,向孫恩連環不絕的追擊。
我曾聽杏子介紹羽黑流的來源,羽黑就是指烏鴉,據說烏鴉是所有鳥類之中最聰明、最慈孝的,在古時一直被喻為是神的使者,亦有象徵吉祥之意。
而倭國自古相傳的神明之中,有一隻三腳的烏鴉,名為八咫烏,曾於公元前約六百六十年,為倭國始祖皇帝神武天皇帶路,引領他的軍隊四處出征,成功統一全國。
雖然羽黑流的忍者眾一直神秘
行事,但其門派絕技的『八咫快刀』卻相當有名。這套快刀只有心法要訣,卻無招式規定,且速度並無上限,威力更會隨著使用者的功力而倍增。
杏子說以她目前的功力,於風吹葉落之際,在一息的時間內,即是大約三秒鐘,可以斬斷八片樹葉。而派主難波太夫,卻能斬斷十七片,其出刀之快,可想而知!
但孫恩雖然面對難波太夫的一輪急攻,卻依然氣定神閒,游走於刀光之中,有如行雲流水一般,時而拍打刀身,時而反指對手要穴,完全不落下風。
兩人勢均力敵,一個是仙風道骨,袍袖飄揚;一個是靈動如鳥,奇招迭出,實在令所有觀眾們大開眼界,看得如痴如醉!
如此拆了百招有餘,孫恩看準一個機會,低頭避開難波太夫的攻擊後,雙手馬上結印,似乎要施放大魔法。
難波太夫見狀,也立即唸出防禦咒術,以左手結印,右手繼續以快刀攻擊,希望打斷孫恩的手印。
不過孫恩已摸通了他的刀路,所以早有準備,連避兩刀後,再以一記虎尾腳,把木刀踢偏,然後施放咒術。
『烈焰風暴』
由於身具先天真氣,無需唸咒,孫恩這由火屬性結合風屬性的超級魔法,在相對比較短的準備時間下,就能成功施放。
夾雜著火焰的狂風,猛烈地往難波太夫吹襲過去,但他的防禦咒術卻始終未能施展出來。
他該不會就這樣被燒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