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石頭爺爺

　　即使曉華在窗戶上掛上兩個晴天娃娃，祈禱今天可以放晴不要下雨，好讓他可以出去玩，但似乎是晴天娃娃放的不夠多，今天從清晨開始就是陰雨綿綿，到了中午更是下起傾盆大雨，泥土被雨水浸濕，道路上開始冒出大大小小的水窪，空氣中充滿了泥土和黴菌的臭味。

　　曉華看著窗上的晴天娃娃沒有任何作用，其中一隻晴天娃娃還被狂妄的雨水淋濕了一角，彩色筆畫上的眼睛因為雨水而開始暈開，原本珍珠般圓潤的眼睛變成不規則的形狀，微笑的晴天娃娃變成了似哭似笑的扭曲表情，望著外面的滂沱大雨，卻不能做點甚麼。

　　「真討厭，下雨就不能去蒐集石頭了。」曉華看著窗外的大雨抱怨。

　　蒐集石頭，是曉華的興趣，也是他不希望今天下雨的原因，因為只有晴天她才能去公園尋找石頭。石頭有大有小，有一些長的像貓咪小狗，有一些長得像太陽月亮，還有一些是紅色，有一些是綠色。每次發現的石頭都充滿驚喜，從來沒有兩顆一模一樣的石頭，每次找到的石頭都會讓曉華大開眼界，驚嘆原來還有這種石頭。這是曉華喜歡蒐集石頭的原因，石頭獨一無二，充滿各種可能。

　　啪啦啪啦。

　　風雨變大，窗戶被風吹的震動，只要再多一會兒，玻璃窗可能就會被吹破，曉華趕緊把窗戶鎖上，並貼上膠帶防止窗戶破掉時的碎玻璃散落一地。

　　此時曉華突然注意到一事。

　　「晴天娃娃呢？」曉華趕緊回頭拉開鎖，打開窗戶查看。

　　「有一隻不見了。」

　　掛在窗外的晴天娃娃只剩下一隻了，另一隻或許是被強風吹走。曉華把晴天娃娃收進室內，再次把窗戶關上，並鎖上。

　　晴天娃娃被收起來象徵不再祈禱放晴了，這場雨看來短時間是不會停止。

　　失望的曉華在家裡晃來晃去，很是無聊，頓時她的目光望向門口玄關的雨鞋和雨衣。

　　「嘿嘿，說不定會有只在大雨天才會出現的石頭。」曉華難掩心中的興奮。

　　中午，本該是晴朗的天空，現在卻因為大雨的烏雲而遮住陽光，雖然還沒有夜晚那般漆黑，但還是足以讓汽車駕駛打開大燈來看清楚眼前的視野。

　　馬路上汽車塞成一條條的隊伍，因為下雨所有人都改搭乘不必淋雨的汽車，過多的汽車使交通堵塞。不時會有喇叭聲從隊伍中傳出，形成雨天特有的交響樂。

　　相比馬路上的吵雜，城中央的公園就顯得安靜很多，這個公園被護城河般的綠樹森林圍住，像是一座孤島，都市再吵的聲響都不會打擾這片土地，也因此公園是周邊居民休閒放鬆的最好去處，當然，今天不是，沒有人會想在這種鬼天氣去公園散步。只有無家可歸的流浪漢窩在公園的涼亭，消磨時間。

　　「石頭，石頭，哪裡有好看的石頭？」沙啞低沉的聲音隨著古怪的節奏唱出。

　　涼亭下的流浪漢被這陣歌聲吵醒，睜開眼睛尋找是誰在這糟糕的天氣唱著糟糕的歌曲，流浪漢已經下定決心要好好痛扁對方一頓，他望了望四周。

　　流浪漢看見一個黑色身影不斷向涼亭靠近，歌聲就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由於有點距離，流浪漢無法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對方沒有撐雨傘或穿雨衣之類的雨具，雨水就從他頭上啪啦啦的滴下。

　　「很難聽，別唱啦。」流浪漢向那方向吼去。

　　黑色身影越來越靠近，越來越靠近，他走進涼亭，歌聲也停止。

　　「石哈哈，不好聽嗎？」老人笑著問。

　　老人的膚色是缺乏血氣的灰色，皮膚缺乏彈性，皺褶的皮膚像是在衣架上鋪上人皮，老人全身上下被雨水淋溼，雨水一滴一滴地從下巴滴下，他光著腳掌踩在地上，腳指甲像是碎裂的石板一樣炸開，腳掌下的雨水被他的腳掌踩得噗幾噗幾的出來。

　　老人走到流浪漢面前，流浪漢提起胸膛，流浪漢的身高是老人的兩倍，老人的身高跟旁邊的垃圾桶一樣高。

　　「非常難聽，難聽到我想揍你一拳。」流浪漢怒視著眼前的小垃圾桶。

　　「我是石頭爺爺，是來找石頭的。」老人露出詭異的笑容，碎石頭般的牙齒露出，有些是黃的，有些是棕色的，且排列不整齊的程度讓人不寒而慄，真是一口爛牙。

　　流浪漢有點感到害怕，他來到公園那麼多年，還沒有遇過哪個傢伙會來公園收集石頭，眼前這個老人，一定不是正常的人。

　　「石頭爺爺？」此時流浪漢的腦中正在想辦法趕快打發，並趕快離開。

　　「我喜歡蒐集獨特的石頭，你會是好石頭嗎？石嘻嘻嘻。」

　　石頭爺爺坐在涼亭下，一邊看著外面的這場大雨，一邊把玩他剛剛找到的石頭。

　　由於街上都沒有人，曉華很快地便跑到位於城市中央的公園，一到公園他便開始彎下腰尋找地上的石頭。

　　「啊，找到了，很像雞蛋的石頭。」

　　「啊，找到了，很像青蛙的石頭。」

　　「啊，找到了，很像腳趾頭的石頭？」曉華有點遲疑，畢竟腳趾頭甚麼的實在是太怪了，但曉華還是伸出手，撿起它，想要將它納入自己的收藏。

　　「小朋友，那是我的腳指頭呦。」石頭爺爺告訴曉華，他正站在曉華面前，非常靠近。

　　此時大雨中伴隨著閃電，曉華剛剛完全都沒有發現眼前的這位老人。儘管下著大雨，雨聲非常之大，曉華只穿著不太可靠的塑膠雨衣，雨水啪啦啪啦的打擊著雨衣，但他還是能聽見老人的話語。

　　回過神，曉華才發現他正抓著老人的腳趾，非常骯髒的腳趾。

　　「哇，對不起！」曉華連忙把手抽離，並對眼前的老人感到作噁，回去一定要徹底清洗雙手，最好要搓到破皮。

　　「沒關係，我是石頭爺爺，你想要的話，這腳趾就送你吧。」石頭爺爺示意要把腳趾切下送給曉華，右手做出切菜的動作，是切腳趾。

　　「不用，真的不用，我還有些事情，要先走了。」曉華感覺到眼前這位石頭爺爺散發出來危險，他忽悠了一個藉口，打算趕緊離開這裡。

　　「你不蒐集石頭了嗎？」雨滴不斷地拍打在石頭爺爺的頭頂上。

　　曉華遲疑了一下，雨也不斷拍打再曉華的雨衣上，啪啦啪啦。

　　「你知道我是來蒐集石頭的？」曉華好奇。

　　「是啊，我當然知道，我是石頭爺爺，是著迷蒐集石頭的你。」石頭爺爺露出笑容和凌亂不堪的爛牙。

　　曉華不敢相信石頭爺爺的回答，這不是科幻電影裡才會有的穿越時空劇情嗎？

　　「太扯了吧，哈哈。」曉華敷衍打發眼前的怪人。

　　「由於你過度著迷蒐集石頭，荒廢了其他一切周遭事情，我被家人朋友遠離，我獨自被切割於時間之外，我被眾星拋棄，無法回到我本該要回去的位置，我成為時空的幽魂，徘迴在蒐集石頭的輪迴中。」石頭爺爺一邊說說明著，一邊從口袋拿出鋸子切割腳趾。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情。」曉華趕緊往反方向跑離老人。

　　天雨路滑是人人耳熟的警告，雨水覆蓋在光滑的石板路上，曉華還沒跑出幾步，就摔倒在地上。

　　疼痛感襲來，曉華感覺得到右腳使不上力了，他的腿不聽使喚，不動就是不動，但腿沒有斷掉。

　　那傢伙有跟上來嗎？曉華現在只擔心這個。

　　「喔不，你跌倒了，怎了可以在雨天奔跑呢？萬一摔斷了腿要怎麼去尋找石頭啊？」石頭爺爺驚訝的走向曉華。

　　「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在荒野之中迷失的幽魂。在艷陽高照的日子裡，我只能與墓穴裡的食屍鬼一同追逐嬉戲，夜晚在曠野的平原追隨月光。」

　　曉華完全不理解眼前的瘋子究竟在說些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