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8-27|閱讀時間 ‧ 約 27 分鐘

《許我餘生,自由》序曲︰北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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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他是高明,沒有說別的話,彷彿他的名字能代表一切,我壓根兒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只反應式地應了一句,「既然高明,就幫我找找阿滿吧!」

      他神秘地一笑,並未顯露絲毫詫異之色,只對我說:「唉!果真天真爛漫如昔……想不想在我的戲中軋上一角呢?演皇帝的愛妃楚楚,就要殺青了,還缺幾個鏡頭,妳正好可以補上。」

      我腦海中迅速閃過喀爾文《天命論》片斷︰人若不相信天命的簡單明瞭,只因未意識到生命的複雜與揪心。天命讓不可見的靈魂被喚起,雜亂的思緒被澄清,内心的真實世界被照見,天命能滌盡生命的蒙昧與不確定性……

      這莫非是神意?只不過是街頭偶遇,他卻來喚醒我那蒙昧不明的靈命?我搔頭思索著,這橄欖枝到底要不要接住?

      拍戲?精確來説,是爲他補上欠缺的那部分,便忙不迭地問︰「我連劇本都看不懂,如何背臺詞?」

      他又淡淡地笑了笑,說道:「別慌!別慌!不需要臺詞,就憑妳這雙眼睛,淡綠色的眼眸,閃爍著影影綽綽的慧黠與情思,顧盼之間盈盈生姿,自是動人,無需言語。」

      他一口氣説了一大串全聽不懂的成語,讓我想起何思楚説過的話,這人滿口花言巧語,難道是個騙子,心中便有個疑惑,便問︰「中國女星個個都這麽美,不愁找不到適合的人,為何偏要找我去拍?」

      「那些明星啊!美則美矣,只可惜美得千篇一律,看多了只會得審美疲勞,我要的是妳這張過目難忘的臉。」

      我只顧著低頭吃驢打滾,一時無法分辨這話是真是假?說什麽審美疲勞呢?這是恭維,還是暗示?聽來倒像是搭訕美眉的調情話。

      眼前既然有這麽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説不定能遇上小時候的愛豆,想到這裏,心中不免有些期待,順便問他︰「拍片時能遇上小龍女嗎?」

      「劉亦菲嗎?她可不是想遇就能遇得上的,張雪迎或許能遇得上?」

      他欺我中文不通,又多説了幾個名字,中國女星那麽多,名字個個都那麽難記,我單單只記住了小龍女三個字,「龍」還不是普通的難寫,又不是考試,幹嘛出那麽難的題目來考我?

      當下堅定地搖一搖頭,「張雪迎?沒聽説過。」

      「孫儷,妳總該聽説過吧?」他看我連搖頭,驚訝連呼,「蛤?妳連孫儷都沒聽説過,她可是這齣戲的女……算了!妳連我的名字都沒聽過,跟妳解釋那麽多也沒用。」他終也看出我如墜雲霧的表情,「行!我這就送妳回酒店!請妳好好考慮清楚,就幾個鏡頭,沒有臺詞,花不了妳幾天時間。明天上午十點半,我帶著合同在酒店大廳等妳!」

      走出茶館時,四下不見阿滿的蹤影,人到底是去哪裡?一邊想一邊禁不住望了他一眼。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我,又對我笑了笑,他對我笑了好幾次了,看來真的是如獲至寶了,找到不可多得的人選。但我卻覺得那種笑不是單純的喜不自勝,彷彿讓我看到了冰山一角,底下不知暗藏了多少深不可測的秘密。

      走完王府井大街,一路尋去,都看不到阿滿的蹤影。他的脚步停在一輛黑色賓士前,既然人家答應送我回去,我又身無分文,就算他設下騙財騙色的陷阱,也只能往下跳了。


      那就試試哪一方比較邪惡唄!


      所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這個高明非但把我平安送到飯店,還露了一手神蹟。

      當我人立在櫃檯時,一時說不出房間號碼,正想開口報出姓名,讓人查詢電腦系統時,混演藝圈的果然不是正常人,他立馬即興演了一場戲,毫不猶豫地報出了房間號碼,就像我同他一起入住飯店似的,臉上未露出絲毫的猶豫與尷尬。

      真是人如其名,未卜先知,神機妙算,果真高明,還能算得出我的房號,他爹娘還真給他取對了名字。當他將磁卡交到我手上時,我愕然望住他的臉,目光停駐他身上良久,真的想不出來,到底在哪裏見過這個人?

      手裏捏著磁卡,心想王府井小吃沒吃成,只吃了驢打滾,待我送走了這尊佛,總算能悠哉坐在房裏眺望著亮馬河、從容不迫地吃頓午飯。客房送餐都是按房號記帳的,我愛讓人送多少就多少,無人阻攔。以我目前身體的狀態,可是餓得能吞下一隻蜜汁烤鷄。

      在如此拮据窘迫的境況之下,高明卻建議,「一同吃個午飯,如何?」

      頓時,烤鷄展翅而飛。

      要我報恩也不該搶在我一文不名的時候。

      心裏不免慌張了起來︰在酒店餐廳用餐,一向是何思楚簽的帳,我簽的人家願意認嗎?

      看在他救我一命的份上,二話不説,大搖大擺往餐廳走去。點餐時,看到菜單上盡是密密麻麻的螞蟻,誰叫我識字不多呢?幸好五星級菜單都會附註英語,趁對方還在考慮時,我搶先往 Lasagne 這個字上一點。

      他只好客隨主便,點了一客丁骨牛排。

      一人一客,好不寒酸喲!便强顔歡笑尋了個理由,「我可餓慘了,要不是趕緊點盤我『吃得起』的,難保你會點出什麽紅燒獅子頭、螞蟻上樹、驢兒打滾、魚與熊掌之類的。」

      嘴裏説笑著,心裏卻不停地盤算著,待會兒結帳時,信用卡不在身上,拿什麽刷卡結帳呢?下意識摸一摸胸前那顆紅寶石墜子,大不了這顆萬寶龍典當給他們。

      跟了何思楚這麽多年了,很是清楚中國人的習慣,他們都是豪邁地叫了滿滿一桌,吃的時候,也只是動一動筷子,意思意思就行了,菜是用來堆叠擺濶的,不是用來吃的。第一次在中國請客,請的又是中國人,這下子何二少的臉全被我給丟光了。

      千層麵送來時,他卻拿眼譏笑我,「千里迢迢到中國吃義大利千層麵,是不是有點傻?」

      「管它傻不傻,能吃就行了。」一句話聽來爽快利落,他可不知我這幾天面臨了什麽樣的窘境,可不只有王府井的黑蠍子,還有大閘蟹、魚翅、鮑魚、燕窩、人參、冬蟲夏草……何思楚非得要我好好地滋補一下身子。

      什麽燕子的窩,魚的翅膀,冬天的蟲……光聽名字,就叫人嚥不下。

      高明也不跟我計較那些虛禮,知道我們西方人用餐的習慣,各點各的,各吃各的,各管各的,眼下我只管自己盤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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