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22|閱讀時間 ‧ 約 25 分鐘

離婚記憶

恍恍惚惚,開著車載兒子在桃園市繞啊繞的,想找個地方停好車看電影,但桃園是我和老婆一直都很陌生的地方,本來想拓展我們的生活圈,才想說改來桃園看電影,但現在都沒有意義了。


開車很難,停車很難,帶兒子走一小段路也很難,因為我心裡千頭萬緒,一直想著老婆是怎麼發現的?他知道了多少?他離家出走去了哪裡?他現在的狀態如何?接下來我又該怎麼辦?


想起來真不可思議,當時在那種情況頻繁和越南女生傳訊息的狀況下,我還是沒有設定手機密碼,甚至沒有把微信的推播通知關掉,一旦那個越南女生傳來訊息,就會大喇喇地顯示在螢幕上。我和老婆一向以「真」示人,並以自己的真為傲,他在朋友眼中是「天真爛漫」的女孩,而我在朋友眼中是「真性情」的人。有時候我會抓到他的小辮子,批評他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真,有虛偽的成分。我會和他計較,計較我才是比較真的那個人。也許就是這種對「真」的偏執,才會讓我如此不設防。


看電影時非常痛苦,什麼時候皮克斯的動畫變的如此感傷?但隨著觀眾和兒子不時笑出聲來,我才知道只有我卡在痛苦中。電影愈往下演,我愈撐不住自己的情緒,但當劇情進入中段之後,兒子突然抱住我,說他不想看,原來是那些夜總會的亡靈讓他害怕。我告訴他那些亡靈是好人,不會害人,但他還是很害怕,開始大聲哭喊。其他觀眾驚訝地看著我們,我只好一邊安撫他一邊將他帶離電影院。


後來那幾天我真不知道是怎麼過的,現在也想不起來了,但老婆的痛苦想必比我的還要更深更濃很多。


原來他一看到訊息後,就透過我的手機和電腦,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查一遍,他慌亂到不知所措,害怕見到我,也沒辦法回家見他爸媽,於是向好友求助,暫時去台中投靠好友,在那裡借住三天。三天後他回到他爸媽家,想了幾天,想清楚了,似乎只有離婚一途,別無他法。他請我把兒子帶到岳父岳母家,好讓他們母子相聚。但他並不見我。

兒子在的時候,我愁容滿面,一看見他天真的笑容,我就更悲傷。但兒子不在之後,空蕩蕩的屋子剩我一人,我才知道什麼是心如刀割的感覺。這是我選擇的,我選擇在生命最幸福之際,丟棄生命最寶貴之物。

接下來幾週,我不斷和老婆傳訊息,我向他坦白,然後求情,但每一次的坦白都讓他傷的更深。一開始我們仍嘗試著談如何修補、如何恢復互信、建立安全感,我去高雄工作時,每個小時都向他報備,但後來我們知道這是徒勞無功,太可笑了,他說這只是讓他更意識到自己的可悲。


我的病他可以同理,也可以諒解,他明白我一點一點努力拾回對生活的熱情。但我同時毫不留情的將他摔碎,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再去忍受一個病人?忍受這一切?現在他已碎了一地,有些零件還不知去向,再也沒有修補的可能了。


三週過去,我們開始談離婚手續和撫養問題,他告訴我他爸爸對這件事情的評論、他媽媽對這件事情的評論、他朋友對這件事情的評論、他朋友的老公對這件事情的評論⋯⋯也有些他的家人朋友用臉書的unfriend來表達他們的看法。我開始覺得他虛偽,覺得他對我的諒解都是假的,我恨他不夠仁慈,恨他不努力試著原諒我。


事情發生後第一次見面,約在一間咖啡廳,要談離婚協議書的內容,我們各自帶著一個朋友同行,以防過度情緒化。但當他拿出他和他的律師草擬的協議書給我看時,我就崩潰了。他要求高額撫養費,並且嚴苛限制我探望兒子的權利,我流著淚指責他刻薄,後來完全無法繼續談下去。


接下來一週,他態度放軟,我也恢復理智,我們找了一天去板橋一間事務所公證離婚。結束後,我、他、加上兩位證人,一位我的朋友,一位他的朋友,一起去一間文青早午餐店吃飯。他和他朋友聊天的內容圍繞著誰誰誰的老公很體貼、不沙文,誰誰誰的老公對老婆的支持度很高,而我和我朋友只能默默低著頭吃飯,心裡很不是滋味。


辦完離婚,我搬出那間付了四年貸款的社區大樓,搬到鄰近山頭上的一棟透天厝頂樓。環境非常清幽,是適合修行的居所。我選擇這個地方是因為我知道一切都得從頭開始,我試著重建生活,也重建我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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