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意外的,凌恆把惜冬納為十姨太了。
坐在朝暉苑裡,我面色蒼白地坐在老太太身旁,往常會站在我身旁的惜冬如今穿著一件碧色的波浪領旗袍,端正地坐在夏玉沁身旁。
老太太很是高興,說我果然是是個賢妻。面對這樣的婆婆,我也只能笑著回道:「這是彤安該做的。」語落,突然又感到一陣作嘔,忍不住掩著嘴乾嘔了一番。
「怎麼啦?都已經七個月了,怎麼還會害喜?秋荷,快上去扶彤安坐下。」老太太有些擔憂地看著我,一旁的凌恆則是看也不看我,林意奷也挺著七個月的身子坐在一旁,那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不禁讓我的耳朵有些疼痛:「大爺,如今意奷和太太有了身孕,春曉要做姐姐了呢!」
避過凌恆凍如寒霜的眼神,我有些無力地被秋荷扶回位子上,我低眉不語,而凌恆也只是「嗯」了一聲,默默不語。
老太太微微一笑,道:「是呀!彤安若此胎能生個男孩的話,我老人家可就能抱嫡孫啦!」聞言,我臉色略白,但臉上依舊是淺淺地乾笑著。
出了朝暉苑,我正準備離去,惜冬卻跟想過來,我轉身看向了她,冷道:「快回冬柏苑吧!跟在我身旁會被人笑話的。」
「可是…」不管惜冬有沒有跟上來,我再次往合歡苑的方向走去,身後卻又傳出了瑜雙的聲音:「太太。」
我轉過身去,正好對上了瑜雙的那雙圓眼。瑜雙加快腳步走了過來,語氣是滿滿的詫異:「太太和大爺怎麼了?」
「怎麼了?」我冷冷一笑,問道:「七姨太多慮了。」
她猛力地搖著頭,道:「今日大爺和太太一直在避著對方的眼神,瑜雙感到十分疑惑。」
想起那晚,即便知道是自己造的孽,我仍是感到有些不快,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道:「有些事情七姨太自己想著就好,知道太多沒有好處的。」
語落,見她還想追問,我逕自轉身離去。此刻我只想逃回合歡苑裡,把自己關起來好好靜一靜。
獨自坐在貴妃椅上,我伸出手讓王大夫診脈。
看著王大夫嚴肅的神情,我想起了老太太今早的一席話,忍不住問道:「大夫,你可否能看出我這孩子是男是女?」
似乎是怕我因為孩子的性別而墮胎,王大夫的眼神有些慌亂,道:「太太怎麼會問這個呢?」
我冷冷一笑,道:「沒什麼,只是想知道罷了,大夫放心,無論是男是女我都會盡力保住的。」
聞言,他恢復了往日的神情,回道:「婦人懷孕時,診脈的結果為滑脈;左滑脈為男,右滑脈為女;太太眼下兩脈的脈象力度與快慢皆差異甚小,且太太的腹部也比尋常女子要大了些,雖然無法認定男女,但我想太太此次懷孕應該是雙生子,若是雙生子的話,只怕下個月便要臨盆了,還請太太這段時間小心為是。」
雙生子?我腹中有兩個孩子?我看著肚皮上那微微浮出的小腳印,忍不住笑了出來。孩子,是你帶著的弟弟妹妹回來了嗎?
見我的心情似乎好些,他吞了吞口水,道:「不過,太太近日脈象腎虛,且有些微出血的現象,還請太太在臨盆之前別過於激動,也盡量少出苑裡,以免動了胎氣。」
「我明白了。」孩子,我這次一定要保住你,一定要保住你們。
送走了王大夫,我突然覺得頭有些暈眩,坐在床沿正準備睡下時,突然看見唐欽帶著一群人跑了進來,尋柳和新來的丫頭雁柔從門外跑了進來,看著她們氣喘吁吁的模樣,還有唐欽領著長工們拔山倒樹而來的模樣,我心中微微一緊,又發生什麼事了?
唐欽先是恭敬地向我行禮,道:「太太別慌…」
「何事?」我冷淡地瞪著他,他微微愣了一下,隨後回道:「只是奉大爺之命找個東西罷了,太太勿驚。」尋柳幾步上前護住了我,道:「太太如今腹中懷的是大爺的孩子,你們離太太遠些!」
找東西?這回又要找什麼了?
「總管,找到了!」一名長工捧著一堆東西走到唐欽身旁,我微微皺起眉頭,那不是汪甯雅送的香料嗎?
唐欽看了看那堆香料後,轉身看向我,道:「太太,隨我去趟衍慶苑吧!」
「等等!」正欲起身,卻見尋柳站到了我面前,道:「大夫說了,太太眼下胎氣不穩,不宜離開合歡苑!」
「尋柳!」我一聲斥喝,扶著肚子起身道:「我沒事,走吧!」
難道這香料有問題?
走著走著,腹部卻開始微微痛了起來,尋柳見我臉色不對,問道:「太太,要不先回去吧!」
我皺著眉頭,深吸了一口氣,道:「沒事的。」
「誰在裡面?」我冷冷問道。
「五姨太在裡頭,眼下正在替太太檢查香料呢!」唐欽恭敬地低著頭回道,我看著面前的衍慶苑,怔怔地出了神。
過了不久,見汪甯雅從裡頭走了出來,一身竹青色的旗袍將她苗條的身材顯現了出來,那卷推式造型的讓她的臉蛋看著十分清純可人;待看向我時,她的臉上突然多了一抹詭異的微笑,道:「見過太太。」
「五姨太也來了。」我冷淡地應付了一句,她一張臉笑靨如花,回道:「是呀!畢竟甯雅是娘家是以香料維生,如今能幫上大爺的忙是甯雅的榮幸。」
唇欲啟,我正想說話時,唐欽突然朝著我道:「太太,大爺請您進去。」
聞言,我朝著一旁的汪甯雅冷笑道:「白蓮果然還是無法永遠潔白,五姨太說是不是?」
她沒有回話,只是笑著離開了我的視線。汪甯雅,妳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走入屋子內,又如同從前一樣,他冷著臉站在屋子內,整間屋子因為窗簾被拉上而顯得特別灰暗,若不是因為一塵不染的地板和整齊的書櫃,只怕外人會以為這是廢棄已久的陰暗庫房。
因為有孕在身,我不必行禮,只是靜靜地站在他面前看著他,而他也只是冷冷地看著我不說話,整個苑裡的空氣霎時彷彿都不見了。
過了許久,他突然冷笑了幾聲,問道:「與妳認識這麼多年,只知道妳安靜賢慧,我竟不知妳也懂得用些下三濫的手段來爭寵。」
爭寵?下三濫的手段?
我疑惑地看著他,道:「敢問大爺,彤安是用了何種下三濫的手段爭寵,竟連彤安自己都不知道?」
他隨手拿出了一包東西便扔到我身上,冷道:「妳懂藥材,自己看吧!」
忍著大腹便便的不適,我低下身子撿起香料,打開一看,我忍不住笑了-依蘭、夾竹桃、桂枝。本還想著這些東西汪甯雅究竟用到哪了,原來全用到合歡苑了。
「依蘭有催情的作用,妳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語氣更冷了。聞言,我突然感到幾分好笑。原來在他凌恆的眼中,我竟是一個工於心計的妒婦。
「所以大爺覺得我用依蘭勾引大爺?」我朝著他冷笑,道:「大爺應該知道,這香料是汪甯雅給我的。」
「她給妳又如何?」他幾步走到我面前,道:「妳用了這麼久,總不可能不知道那裡頭放了什麼香料,就算今日是她給妳的,妳不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繼續用嗎?」語落,他聲音放小了許多,在我耳邊低聲道:「我還以為只有妓院裡的風塵女子會用上這東西。」
「啪」當我回過神時,突然感覺右手一陣又痛又麻的刺痛感,竟然紅腫了起來;凌恆的目光呆滯,臉上還留著一道通紅的巴掌痕。
我冷冷對上他逐漸發怒的狐狸眼笑道:「凌恆,你可知道這五年我是怎麼走過來的嗎?」語落,我續道:「這些年老太太的苦苦相逼,我忍著;三姨太的屢次刁難與陷害,我也忍著;是因為我認為你一定會相信我。可我如今終於明白了:自以為風度的低賤,果真是可悲,可悲得令人覺得可笑。我本以為忍讓是我身為大太太的風度,只怕在你們每個人的眼中都只是低賤的乞討者罷了!你若覺得我是個工於心計的妒婦,那你要不就把我休了,讓我回家!」語落,我轉身欲離去。
突然感覺到右手被大力地握住,正想掙脫,卻又被他硬跩了過來。似乎是真的被我激怒了,他的語氣不再冷漠,而是滿滿的怒意:「那妳可知道我這五年是怎麼過的?妳可知道當妳把瑜雙送到衍慶苑時我是怎麼想的?上回妳把惜冬扔到我床上我又是怎麼想?」語落,他朝著我問道:「我還情願妳就這樣當個妒婦,而不是賢慧到親手送女人給丈夫的那種太太。郭彤安妳到底在想些什麼!妳以為我不敢休了妳嗎?別人都敢休了成親十年的女人,妳才跟了我五年妳真的以為我會捨不得嗎?」
「我不想聽!你放開我!」越來越痛了!不願面對他的眼神,我轉過頭去不斷想掙脫,他目光一冷,隨後大力地甩開了我。
被他突然放開,我一時沒有站穩,坐到了地上。
好痛!怎麼這麼痛!
「不是想走嗎?還不快出去!」他冷冷地看著我。我想起身,可下半身卻痛得動彈不得,感覺到大腿濕濕的、熱熱的,好像被熱水燙到似地十分不適。
他轉身拉開了窗簾,陽光頓時照到了我身上,而我終於看見了身下的熱水。看著大腿下的一抹殷紅,我笑了-還以為是什麼呢!原來是血啊!
凌恆似乎也看見了。原本盛怒的容顏頓時愣住了,他跑到了我身邊將我緊緊摟在懷中,似乎是急了,連聲音都有些顫抖:「怎麼了?怎麼回事?」
此刻,我已經痛到說不出話來,只能無力地靠在他的懷中不斷粗喘著氣。
「唐欽!快!快去把大夫找來!」語落,見我緊緊握著拳頭發抖,他硬是掰開我的手緊緊握住,我的指甲頓時嵌入到他手中,而那些從手中流出來的鮮血,也不知是我的還是他的了。
「彤安,妳別嚇我,妳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怕,郭彤安妳聽見沒有…」無力聽完他的話,我已沒了力氣,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