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女孩點燃一根菸,語調像點燃後的第一道輕煙。
他迷離地看著女孩慘白修長的手指回到桌面上撫著,戴著露趾手套的指尖塗深色貓眼指甲油,甲心散發幽微的銀光,手指下壓著一顆打火機,女孩移開的瞬間,他看見打火機上寫著'She's not the last one'
他盯著女孩的側臉,有稜有角,在酒吧燈光下,他深凹的眼窩陷入深深的陰影,陰狠的紅光則打亮他高起的顴骨,一道舞台的聚光燈突然亮起,將女孩的身影完全塗黑,他為此著急地尋找,即便女孩並未移動半分,倒是女孩後方的一道身影挪了挪身影。
聚光燈轉走的瞬間,他開口,「他怎麼死的?」
「被飯店桌上機敲頭,接著用枕頭悶死的,悶死後還被踩碎了頭骨。」女孩眼瞼低垂,又厚又重的眼線俐落地像兩把刀,一層厚厚的亮片在紅光下閃著詭異的光彩。
「你怎麼知道?」他咽了咽口水。
「我不知道,隨口說說的。」這句話吐出之快,即便語調依舊慵懶,仍舊節奏古怪。就像死亡一般漆黑的夜突然有一道炫光又回到沉寂,一瞬間他有一些回神但又隨即倒回空氣中的頹廢與糜爛,他笑道:「我好像有一點太醉了。」
女孩沒有回覆,旁若無人深吸手上的小雪茄,煙頭燃盡疲軟地掉在吧檯桌上,碎開的火星像死去的最後一口氣,一丁點紅光像花朵綻放後倏地枯萎,一抹清煙閃現後永遠消逝,他突然很害怕女孩如同眼前這一幕般離去。
一陣天旋地轉。
他醒了,血管的血液像抽乾一般,他感覺自己僅剩一具皮囊,肌肉、神經和感知都死去,他勉強睜開雙眼,隱形眼鏡像吸血蟲趴伏在眼表將一切吸食殆盡,疼痛隨之而來,他用身體復甦的第一道力量眨眼,試圖喚回水份,他成功了,感受眼表的微血管浮凸,瞬間頭痛欲裂,更不用說他乾涸的口腔。若此刻有觀眾,再眨一眼,就會看見他風化於空氣之中。
「我在哪裡?」他順手拔除隱形眼鏡的瞬間,腦袋終於可以思考第一道問題。
艱難地看向周圍,他在家中。
他的內衣割痛了他的胸圍,他連同厚重的皮衣與皮靴都在身上,他移動手掌意外地觸碰到手機,此時能獲得熟悉的物件,對失去意識之人有莫大的安慰,他點開螢幕想找到眼下情況的蛛絲馬跡。
Line沒有異狀,那些疏於回覆的信息依然在,他感到心跳加速,莫名期待著什麼。
他打開相簿,終於有些讓他的血液急遽流回腦中的事物。他找到自己被拍的照片,他死去一般地躺在床上,房間的燈光沒有打開,因此畫面中以閃光燈拍攝的自己,更像一具屍體。左滑了幾張相似的照片,他才漸漸感到恐懼,直到令他感到窒息的最後一張照片。
照片裡背景是模糊的他,相機聚焦在前景的一張拍立得上。照片裡是一顆床上的枕頭與一台桌上型電話,話筒消失,畫面裡僅剩電話線,以及一些因閃光過於深色的滴水與濺痕在床上,貌似泛著一縷深紅。
他不理解,沒有任何頭緒可以判斷,仔細閱讀拍立得下方的字樣,放大畫面看見「A Promising Man」。
除了這些訊息之外,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