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集】：《怪物：梅內德斯弒親兄弟檔》真相不止一種，邪惡也不止一種。
繼2022年的《怪物：食人魔達默》後，導演萊恩墨菲 （Ryan Murphy）再度於今年九月端出系列影集新作——《怪物：梅內德斯弒親兄弟檔》，聚焦於1989年發生在洛杉磯比佛利山莊的梅內德斯兄弟弒親血案。
在這樁震驚社會的殺人案件中，一對21歲與18歲的富家公子兄弟檔，竟然以散彈槍這種如此殘酷野蠻的方式，近距離槍殺自己的雙親。不禁也引發大眾關注——究竟是怎樣危險至極的反社會人格，會犯下如此天理難容的罪行？還是其實在案件後，那棟看似和平的豪宅內，隱藏的是更為毛骨悚然的黑暗家族秘辛？
《怪物：梅內德斯弒親兄弟檔》劇照（取自IMDB））
「被傷害的人」
跟著影集的腳步，我們看見了在相關人士眼中，這對兄弟檔在案發後的行爲有多麽的囂張無度。揮霍金錢、享受奢華生活，根本不符合一個父母遭到黑手黨復仇殺害後的被害者家屬形象——除非他們自己就是兇手。這也讓他們開始產生嫌疑。但是為什麼？若他們真是兇手，這背後的動機令許多人都想不透，也讓這樁案件增添了更爲複雜的疑雲——表面上如此完美的一個美國白人富裕家庭，到底背後發生了什麼，才讓這對身為社會菁英的兄弟，用如此殘酷的方式殺害自己的至親？
劇中喜愛針對案件高談闊論的唐恩記者表示：「你不可能用梅內德斯夫婦被謀殺的方式，就只是為了錢。」「而是有著更深層、更黑暗的理由，以及遠遠超越仇恨的邪惡。」為這樁不尋常的案件下了一個蠻精闢的解釋。
「這場殺戮，是源於一輩子的虐待。罪魁禍首就是那對父母。」
在弟弟艾瑞克向心理醫生透露了案件實情後，才知道這樁血案的真相很明確，無庸置疑就是萊爾與艾瑞克兩人開槍殺了他們的父母親。但這件天理難容的兇案背後，審判的法庭上兄弟倆的辯護律師，萊絲莉・阿布朗森（Leslie Abramson），揭發的卻是更為毛骨悚然的家族虐待背景——針對於男童的性虐待。
在兄弟檔的證詞中表示，從小到大，父親何西針對他們的高標準與嚴格教育，讓他們備感壓力與痛苦，兩人六歲時皆開始遭受到父親的性侵害，在這般身心受損的狀況之中長大，隱約地影響了他們的人格發展，最後則在對於父母的恐懼之中，走到了弒親的那一步。如此毛骨悚然的家庭秘辛，在當時1989年真的可以說是震撼至極，甚至於荒謬可笑。所以在部分男性陪審員的眼中，這些故事就像是萊絲莉律師串通梅內德斯兄弟所演出的一場精彩戲碼，可以說是一句話也不可信。
不過從2024年的現代眼光來看，我們所了解到的真相不止一種，邪惡也不止一種。很多事情發生的原因不會只是單方面的問題，而是在相輔相成的影響狀況下發生的。萊爾與艾瑞克在對父母親不禮貌的同時，不代表他們就真的不恐懼父母，且完全沒有發生過那些傷害；何西與凱蒂是否真是一對糟糕至極的邪惡父母？那也並不代表他們不能送給兒子一輛豪華敞篷車。當然當年審判時一定有更多的證據、證詞有被提出討論，但這個家庭產生如此大的矛盾，恐怕絕不能只被歸咎於其中單一的反社會人格或是金錢因素。
《怪物：梅內德斯弒親兄弟檔》劇照（取自IMDB）
第五集長達三十六分鐘的一鏡到底拍攝，讓觀眾親眼見證一個性侵被害者的心境坦承。在案件時過境遷後，現代社會大眾對於性侵害議題的看法轉變，我們了解到有些傷口它們難以見光，當被傷害的人要說出口有多困難，絕不是旁人幾句「那他們幹嘛不逃走？」「他們為什麼不說出來？」可以簡單帶過的。
同時，觀劇的時候最讓我感到震撼的一段話，是唐恩記者在針對梅內德斯兄弟故事的論述：「誰小時候沒有遭受到一定程度的家庭虐待？」當然萊爾與艾瑞克的受虐背景並不能為他們殺害父母這件事情開脫，但「反正大家小時候都有被父母虐待過，所以他們被虐待這又有什麼了不起？」這般想法，更讓人無法接受。後續所上線的紀錄片《梅內德斯兄弟：逆倫血案》，也從現代視角以及案發當事人所吐露的心聲，讓我們可以更了解這起案件的多重複雜面向。
紀錄片《梅內德斯兄弟：逆倫血案》
影集最後兩集，以劇情看來可能有些模糊，但紀錄片對於案件的二審背景描述得較為清楚，1995年的OJ.辛普森，其實大大地影響了梅內德斯案的判決，由於OJ.辛普森被判為無罪，社會大眾對於此案的不滿與對於司法的不信任，影響了檢方與司法制度的信譽，同時負責審理梅內德斯案的法官史丹利・魏斯伯格（Stanley Weisberg）因為一審的陪審團僵局所得出的判決無效，在顏面上也受到大大的侮辱。紀錄片的描述表示二審時，某方面為了要再次向社會大眾表示司法制度的權威性，在審判過程中有些許不公平的部分，例如主審法官限制了辯方（萊絲莉與梅內德斯兄弟）可以傳喚的證人數量，所以辯方便無法再以受虐經歷的陳述爲梅內德斯兄弟辯護，也就是說辯方從一開始就沒辦法提出任何有利於兄弟檔的任何證據與證人，只能讓艾瑞克再次重複地提出一樣的辯解。而紀錄片中的陪審團成員其實也有針對這樣的方式提出了質疑。
同時，從紀錄片當中，艾瑞克描述的法官發言，以現代觀點來說真的是完全不合理：「萊爾與艾瑞克不是女人，所以不適用於受虐女人症候群，所有的創傷都無關緊要，且不得影響審判。」在看影集時，會覺得後續審判中的萊絲莉情緒激動到讓人不耐，不過如果是如此荒唐的發言，也能夠理解為何萊絲莉聽完後會氣到如此程度了。明顯當時社會背景上的偏見很大一部分地影響了此案的判決，或許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必須在2024年的現代，要再透過這部《怪物：梅內德斯弒親兄弟檔》的影集以及紀錄片，重新以新的眼光審視這起案件的原因。
「很多人以為我不愛我的父母，那絕非事實。我非常想念我的母親，我很想回去和她說話，給她一個擁抱，告訴我愛她，希望我們一起開心，希望她愛我，很高興我是她兒子，感受到那種喜悅與連結，我只想要這個。」––艾瑞克・梅內德斯
在看完紀錄片後，我開始思考梅內德斯兄弟檔——他們真的是怪物嗎？或許是，當他們描述自己是如何利用散彈槍近距離槍殺父母親時，有好幾個瞬間我都感覺到他們的詭異恐怖。詭異的是當他們實際動手殺害了自己的父母，我卻還是從他們的話語中，感受到某一部分的後悔與愛情，難以置信的部分不在於他們的殘酷行徑，而是在那樣的行爲過後，他們其實還是愛著他們的父母。
兄弟倆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他們憎恨何西與凱蒂，但他們確實害怕這對父母，或許是何西的權威與恐怖從小深植在他們內心中的恐懼，讓這對兄弟找不到其他方法可以逃離他們。「我只是想讓這一切停下。」從他們的訪談中，彷彿回到那個案發的夜晚，兄弟倆內心長期累積的恐懼突然在一瞬間崩塌，犯案的動機之中混雜的是對於親情那極度複雜的愛與恐懼。
我深信這兩兄弟其實到現在都還在想念著他們的父母。如果時間能夠重來倒流回1989年的那個晚上，或許他們能夠在那棟豪宅裡，再猶豫一下，再冷靜一下，或許就會有不一樣的決定，迎接他們家庭的另一種未來。
《怪物：梅內德斯弒親兄弟檔》劇照（取自IM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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