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楊乃文《繆斯 MUSE》：用燈光把故事說好
2024.10.26 楊乃文《繆斯 MUSE》@台北流行音樂中心
圖 / YASSS 亞斯娛樂臉書
其實我以前是聽不懂楊乃文的。
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是因為吳青峰為她創作的那首〈女爵〉。那是 2002 年楊乃文離開魔岩唱片後，於 2006 年加盟亞神唱片，強勢回歸的新專輯同名曲，由青峰為她量身打造，也是青峰人生中第一首寫給別人的完整詞曲作品。
當年剛認識蘇打綠的我，聽了他們在《當我們一起走過 Walk Together》演唱會上的翻唱，我喜歡青峰柔媚的嗓音唱出女爵故作灑脫的寂寞，或說有點傲嬌，是那種再強大的人都會不經意流瀉出的一絲脆弱，讓我看到人性的真實。
相較之下，楊乃文帶著冷調的磁性歌聲，總讓我覺得太過剛烈固執，有種高處不勝寒的蒼涼，像是挾著強大氣場的女王以堅硬的外殼示人，令人難以親近。
後來，看到她和青峰一起上了《歌手 2019》，聽她在節目中唱起〈推開世界的門〉，那是我第一次窺見她藏在冷酷背後的柔軟，才成了我開始了解她過去作品的契機。
《繆斯 MUSE》演唱會於 2022 年底在北流舉辦首場，2023 年 8 月，楊乃文發行第八張錄音室專輯《Flow》後，展開中國五個城市的巡迴，並宣布於 2024 年底返場台北，在原先的歌單中加入新專輯曲目，將豪華升級最終場獻給家鄉的聽眾。
這是一場以「光」為概念的演唱會，由 Rokerfly Design 團隊負責進行燈光設計，打造聲光完美結合的極致藝術之作。首場演出後，燈光設計就獲得「2023 MUSE Design Awards」最高等級白金獎以及「LIT Lighting Design Awards」的獎項肯定。
過去看過不少現場演出，在多數的節目中，燈光扮演烘托氣氛或渲染情緒的角色，偶爾作為視訊畫面的延伸，展現出更加開闊的想像空間，卻少見開宗明義強調以光為主角的演出。首演時就很好奇會如何呈現，無奈無法親自到場參與，幸好有這次加場的機會彌補了當年錯過的遺憾。
經典不談時間，⽽是任何時間都會被提起
經典不談需要，⽽是任何需要都由她⽽起
演唱會的宣傳文案以「經典」定調，對認識她多年的聽眾而言，她是大家談起「經典搖滾女聲」時會馬上想起的其中一個名字，早期的經典作也是許多人青春時期的回憶。但對我這種並非一路跟隨的聽眾而言，我想知道她會如何詮釋於我而言的「經典」。
圖 / 台北流行音樂中心
演出以〈We, Across〉和聲開場，音場自四周向內包覆，如聖樂般寧靜莊重，漸強的音量將期待感層層堆疊。隨著布幕緩緩拉開，藍色系的雷射光束掃射全場，一身黑的乃文從舞台中央逕直走出，在她身後由地面高聳入雲的光束，看起來像是將燈光內嵌在通透的舞台板下方，搭配貼近地面蔓延開的煙霧，頗有身處仙境的奇幻感。
〈We, Across〉視覺（圖 / Kevin C. Jw 臉書）
接著兩首重搖滾的〈悔過書〉、〈女爵〉，整體以紅色為基調，螢幕上閃爍的人形剪影或歇斯底里的字跡表現內心的拉扯，再幻化成熊熊烈火中屹立的女神雕像，華麗與頹敗同時具現化，狂放的歌聲搭配濃烈的視覺效果頗為震撼。
〈悔過書〉視覺（圖 / YASSS 亞斯娛樂臉書）
進入抒情歌橋段，〈路癡〉、〈可惜愛〉、〈離心力〉一連幾首對感情的輓歌，以黑白色系悼念逝去的愛，乃文被包圍在垂直向的光束中，彷彿將自己困在情感的牢籠中反覆舔舐傷口。聽她唱得冷靜節制，不如告別時撕心裂肺的悲痛，卻感受到更加強烈的孤獨感。
〈路癡〉視覺（圖 / Kevin C. Jw 臉書）
〈離心力〉視覺（圖 / Kevin C. Jw 臉書）
唱到〈祝我幸福〉時，舞台上方懸掛的兩條燈條傾斜交錯成 X 型，放射狀的光線收束在舞台左右，匯聚成兩個光點。像是茫茫人海中曾經交會的兩個人，最終還是走向不同的方向，各自歸位回到再無交集的人生軌跡。
「從今以後 牽他的手 心為何逗留」
當下腦中浮現的畫面是在婚禮上牽著一個人的手，眼神卻看向坐在賓客之中的另一個人，「是時候該放下了，以後的我們就是兩個世界了」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並帶著遺憾繼續往前走。深深佩服能用燈光做出如此細膩的情感詮釋，把歌詞的故事說好。
〈祝我幸福〉視覺（圖 / YASSS 亞斯娛樂臉書）
整場看下來視訊畫面用得極度簡約，也捨棄機關繁複的舞臺，將燈光提煉出最極致的視覺張力。或以大面積的底色鋪墊，以更有穿透力的光束點綴；或將光束、燈條以平行、垂直、相交等各式組合排列；甚或是用旋轉的雷射光幕作為基底，用煙霧渲染出朦朧的漸層，種種細節都感受到製作團隊想把燈光的潛力充分發揮的決心。
而在視覺效果之上，乃文游刃有餘地駕馭著歌聲，可以是爆發力十足的搖滾女爵，在強烈的光線中縱身吶喊，直擊人心；也能在柔和的燈影中，以細膩的口吻娓娓道來，將情感融進流動的光暈中，緩緩滲進觀眾心底。
〈Don't Mind Me〉視覺（圖 / YASSS 亞斯娛樂臉書）
〈A Dream of Bonnie and Clyde〉視覺（圖 / Kevin C. Jw 臉書）
〈思緒的盡頭〉視覺（圖 / YASSS 亞斯娛樂臉書）
〈證據〉視覺（圖 / Kevin C. Jw 臉書）
〈應該〉視覺（圖 / 楊乃文臉書）
從看完演出到現在時隔好幾個月，至今仍然印象深刻的燈光設計是〈未接來電〉。開歌時藍色光束隨前奏流瀉緩緩亮起，直排的燈具穿插於長條型螢幕之間，當旋律推進至副歌，漸變的六彩色光由上而下閃爍，落在舞台地面化作伸展台般的直列聚光燈。
歌曲下半場，光線如色光重疊逐漸匯聚成純白，結尾時在白光中乍現一道鮮豔的彩虹。巧合的是，演唱會當天正好是 2024 台北同志大遊行，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為之，但像這樣不經意捕捉到的美好剎那，往往是能留在心上好久好久的感動。
遊走在主流與獨立之間，從不刻意迎合，也不屬於任何框架。這麼多年來，楊乃文是這樣一步一步成為人們口中的搖滾女王。她自信灑脫，音樂與態度同樣鮮明，鋒芒內斂卻不容忽視，始終保持自己的節奏與姿態。
曾經不太喜歡她的冷冽氣質，覺得那份疏離讓人難以靠近，後來才開始讀懂她用冷漠包裝的內向慢熱，直率的背後是毫不掩飾的真誠。時隔多年才明白，在這個世界上，能夠始終如一地維持自己的稜角，才是最難的。
原來經典從來不需要弄懂，只要去感覺就夠了。
散場圖（圖 / Kevin C. Jw 臉書）
現場歌單
01. We, Across
02. Monster
03. 悔過書
04. 女爵
05. 路癡
06. 可惜愛
07. 墮落
08. 離心力
09. 祝我幸福
10. 應該
11. 思緒的盡頭
12. Flow
13. Silence
14. 說不出口
15. 我給的愛
< 樂手 Solo >
16. 懂還是不懂
17. 我從來不懂你的幽默
18. Queen
19. 靜止
20. Don't Mind Me
21. A Dream of Bonnie and Clyde (feat. JADE)
22. 小丑的姿態 (feat. JADE)
23. 未接來電
24. 證據
25. 星星堆滿天
< Encore >
26. 推開世界的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