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共業譜出低科技之歌，終焉的機動戰士Turn A

我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戰會用什麼武器來打，但我知道第四次世界大戰會用石頭和木棍來打。──愛因斯坦

C.C. 2345年，英格里薩郊區一條村莊的巿民舉辦成年禮，村落年輕的男女在這一天，會集聚到附近的環狀山脈參加祭典。今次成年禮的主角是村子的新住民羅蘭和蘇絲亞，蘇絲亞明顯是傾慕着羅蘭，這位突然現身村子的白髮黑膚少年。

英格里薩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城巿，城裡的人們大抵彼此都認識。從小在貴族家庭長大的蘇絲亞在家中排行最小，萬千寵愛在一身，家裡人萬般遷就，小姐習氣難免。羅蘭則是恰如其份的，既不開罪，也不縱容，他平日的工作能力也獲得村民認可，陌生的外來者很快便融入了村裡的生活。隨和的個性讓蘇絲亞覺得羅蘭還蠻暖的。

適逢成年禮大日子，蘇絲亞糾結着要不要跟羅蘭告白呢？羅蘭會不會對自己有好感呢？今天自己特別打扮了啦，羅蘭有看到嗎？他覺得怎樣呢？

歡悅氣氛與夜色融和，村民們簇擁向白色神像祭拜。此時，一道熾熱的光束裂空而至，英格里薩頓時化為一片火海。眾人還在狀況外之際，擅長操控機械的羅蘭衝入白色神像胯部，沉睡兩千多年的白色惡魔甦醒，人類再次重覆犯錯，新一輪世界大戰正式揭幕。

譯名對照︰
羅蘭．賽亞克（ロラン．セアック，）
姬艾爾．海姆（キエル·ハイム，）
迪安娜．索瑞爾（ディアナ．ソレル，）
吉恩．薩德．萊茵福德（グエン·サード·ラインフォード）

文明末日之後︰重複犯錯的人類迎來的未來

富野一直想終結高達系列，至少是U.C.系列，我是這麼認為的，而Turn A的時間線他設定在「能涵蓋所有過去及未來高達系列」，U.C.乃至Seed甚或將來無限套高達作品(BF除外)均可與Turn A連軌。講咗等於無講，即係Turn A 是不是高達也無所謂。

他的興趣不在於繪畫機械人打架，他的興趣在於描寫人類與科技如何共處，選擇了衝突不斷的戰爭來敘述自己的觀點。Turn A的故事，富野一把棍子打下來︰

這就是重複犯錯的人類的未來。

與高科技、外太空殖民地的高達場景很不一樣，Turn A 場域發生在工業革命前後，中古與近代文明之間的歐洲。地球表面鬱鬱蒼蒼，人們衣着鬆跨跨的，開着四輪古董老爺車，沒半點高科技或超高文明的痕跡。

新人類，沒有了；殖民衛星，沒有了；聯邦自護，沒有了；機械戰士宇宙母艦通通沒有了……

小橋，流水，人家。這，是人類文明滅亡後，經歷千年演變而成的景象。

上次大戰中，人類發動了終極武器Turn A 月光碟。Turn A 外形看起來笨笨的，真實性能講出來跟一事無成的阿伯在吹噓自己往跡一樣強。它發動的月光蝶是由毫微奈米機械群組成，按照設定能一瞬間由地球散佈到木星，毫微奈米機械群能夠分解所有人造無機物，舉凡建築、機器、杯盤碗碟，說得出來的都會消失。月光蝶發動，不止戰爭結束，更使地球文明重置，回到近乎原始狀態。倖存者撤退至月球，進入冰凍睡眠。

兩千多年後，地球人類漸漸重新建立起文化和文明，擁有基本程度的科技知識。他們偶爾會從地底，挖出像恐龍化石一般珍貴的昔日人類使用的機器，加以利用。那台毀滅了人類的機動戰士，則變成神像。地球科技發展較U.C.落後，相較而言，那個屢次被殖民星墮落而滿目瘡痍的世界，經已被自然修復。

有見及此，月球人認為，是時候回地球了！

Turn︰轉變、逆轉、對立，無自性的世界

「我們才是地球的原住民，你們滾回月球去！」

「拜託呢！我們是兩千年前的人類，你們全是我的後裔呢。」

地球人面對突然從天而降的月球人，最初敵意還沒有那麼深，月球人的態度也相對開放。然而有一小撮人挑起事端，破壞了雙方本來友好的和談。月球人先進強大的武器侵略，使得地球人畏懼不已。

野心家、政治家企圖獨攬地球和月球的政治實權。各方勢力一時和好，一時對立，朋友變敵人，敵人變同謀者，不單立場變來變去，並無定則，連性別也能調換。男主角羅蘭因緣際會之下，穿上女裝。兩位左右局勢的關鍵人物︰英格里薩巿長秘書姬艾爾、月球女王迪安娜，就在雙方政治討論時的緊張時刻，二人交換了身分。

Turn A 的精粹就在於Turn，中譯為「逆」，內含逆轉、易位、交換等意思。逆轉立場，逆轉能力，審判事物的角度乃至於情感都可能逆轉。人的性別可藉由服裝打扮「改變」，政治立場也會隨着環境、人的慾望而倒轉過來。

地球方代表吉恩．薩德．萊茵福德，可謂集舊世代高達大成的政治人物。他能力卓越優越，前巿長不幸喪生後，19歲出身名門望族的吉恩擔起了領導的大旗。

起初，他是一位開明和熱血的青年，致力推動工業化。Turn A 時代背景恰恰是工業革命前的歐洲，然而因着黑科技、黑歷史的不斷發挖，再加上月球超高科技文明回歸，吉恩的立場開始轉變了。與其漸進式推動文明發展，倒不如與勢力人士合謀，推高自己的地位。

他拉攏野心家，企圖藉着月球的科技，以及自己的辯才，立於地球及月球人的頂點。不知是權力扭曲了他，或是他不自量力，思維愈來愈神經質。聽信野心家，反被其利用。之外，他最經典是喜歡上男扮女裝的羅蘭，後來得知羅蘭真實身分後，反而更「興奮」。

起初地球人和月球人像磁石一般互相排斥，吉恩作為地球代表，為人民爭取權益，力陳月球人侵略惡行。然而，他卻被權力和慾望吞噬，聯合月球人野心家基姆．金卡，企圖用武力奪取雙方的話事權。

對於吉恩、基姆．金卡兩位Turn A裡的大反派，前者是漸變，後者是天生。我個人的解讀是，富野想藉着兩人說明不管去到哪個時代，墮落的人類和好戰的人類依然存在。

地球人和月球人的分野，可對應新舊人類的紛爭。紛爭與能力無關，純料是人類偏見所造成。你認為我不是自己，你認為我不是自己人。既接受自己是月球人的身分，又融入地球人生活的羅蘭，就成為了特異點。

縱觀整套Turn A，地球人和月球人能力上並無差異。姬艾爾接替月之女王，交出的成績單甚至比原女王迪安娜還要好。富野在這邊，巧妙地塞進了人人生而平等的概念。卻也暗示，只要偏見無法消除，人類間的紛爭永無平息之日。

白之神像、白色惡魔，機械只是機械

羅列各個高達的名場面，記憶所及大抵如下︰

Turn A的名場面則是這樣︰

羅蘭開着Turn A洗衣服、運牛、鋪橋起路，送快遞……

我猜喜歡高達粉絲應該很多也喜歡戰鬥場面。我自己也是。因而，當我發現自己對高達運牛、洗衣服這種場面感到快樂高興興奮，不由得以為自己是個變態──也可能變態是事實。

毫無疑問Turn A Gundam是一台戰爭兵器，說兵器也太少看它，它是一台毀滅人類文明的終極兵器。而Turn A 最初是怎樣出場的呢？

神像，地球人類膜拜了上千年的神像。把毀滅文明的機器看作神明及其化身。

羅蘭坐上Turn A後，人類失去了神明，上帝已死。眾多高達主角之中，羅蘭性格和戰鬥能力都不特別出眾。也不特別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一位，要說很喜歡他嘛，其實沒辦法。卻又是眾多主角之中，最不任性，最愛好和平的平凡人。

Turn A 在羅蘭眼中只不過是一台機器，挖泥機、推土機、運輸車的層級相同。一台滅世的、製造黑歷史的MS，落在羅蘭手中，變成了洗衣乾衣機，幫忙農民運送牛隻的運輸車。胸口那種彈匣倉庫，隨時缷下，置換成牧倉牛場。

儘管規模比不上U.C.，羅蘭身處的環境，依然是戰爭時期。他要護着一位偽裝成平民的月之女王。掩飾現任女王是替身。周旋在各大勢力之間，不時駕駛着高達戰鬥。他卻依然悠閒地活着，隨心所慾地做自己想做、應該做的事情。

富野表達的立場也就很明顯了！科技的應用全在於人類。你要它破壞，他直接令文明倒退。你要它當一台家電，它就做一台家電。

那麼，人類要怎麼選擇？

予欲無言︰看似開放又不完全開放的蒙太奇

Turn A 結局在高達系列中最為浪漫，那是一部宇宙歷史的終結。

終戰前迪安娜不顧眾人反對，打開「黑歷史」這個潘朵拉之盒。人類文明之所以滅亡，被逼遷到月球冬眠，全因為大家不了解黑歷史。過去人類的好戰和自私導致戰爭無止境擴大，人類文明終結。你們要再一次激化分歧，使用大殺傷力武器，一同回到拿樹枝打架的時代嗎？

抱歉呢，偏要。

聲嘶力竭無用，終究用武力解決。最終大戰毫不意外由兩台足以滅世的MS one on one。幸好，真的是超級無敵幸運駕駛Turn A 的是羅蘭，如果駕駛員換了馬沙、哈曼甚或是斯羅……人類幾乎必然再次掉入黑歷史，文明不知要重塑幾次(注)。而幸運地，Turn A 戰勝了Turn X，人類滅亡的命運總算逆轉。

結局是一串沒有對白、沒有旁白也沒有獨白的蒙太奇。

月之女王迪安娜隱居山林，過着平靜的生活。羅蘭守候在則。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關係，是戀人？朋友？君臣？看畫面，我更覺得羅蘭似是管家，或兩位相依為命的朋友。也沒有人知道Turn A 下落。我們甚知不知道，畫面上時間，距離決戰後多久了，可能是剛打完，也可能過了好幾年。

左右人類命運的眾人，靜靜地過着普通人的生活。他們大可以自居為英雄，鼓張旗號大肆宣揚。也可以憑持科技，顛覆社會推進文明。但是，他們選擇了繼續平凡生活，伴着月降月昇，在地球上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成為歷史的一部份。

注︰根據設定，動畫裡的Turn A和Turn X只有全盛時期30%出力。羅蘭作為駕駛員並沒能夠全面發揮Turn A性能，經已足夠和其他駕駛員五五開。有玩機戰或G Gen的讀者，不妨試試用阿寶、嘉美尤等新人類開Turn A月光蝶。會很開心。

(本文圖片來源取自Turn A DVD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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