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分心很失禮。」守屋有些不悅地說道,她整個人跨坐在菅井身上,菅井衣衫不整,內衣沒有完全解掉但也沒有好好履行義務,腰下墊著守屋看完她行程表之後好心塞給她的薄抱枕。
「抱歉⋯⋯」
「有心事?要先處理嗎?還是這邊做完再來談?」守屋很直接,所以菅井才會忍不住什麼都對她說出口;守屋人很好,所以她才會忍不住對她產生不該有的依賴。
「等等再說。」她看著守屋棲身在自己上,只到下巴的短髮隨著重力下垂,她看不見守屋的表情,沉溺在其中出不來的一直都只有自己。
即使卸下了副隊長的重任,守屋茜仍然是菅井友香的傾訴對象,甚至比守屋茜卸任前還要依賴她。
「我知道了。」守屋解開菅井牛仔褲的扣子,沒打算完全褪去,直接探了進去。
菅井總是很快,只要菅井央求她想要過來的時候,總是很快就可以結束。
「可以咬嗎?」菅井勾著守屋的背脊,她有更想做但被禁止的事,所以只能退幾步乞求守屋再一次縱容她的任性。
「只能肩膀。」她嘆氣,一隻手撐著床避免自己壓在菅井身上,另一隻手則是挑逗著隨時準備進入。
「嗯。」菅井輕含著守屋的肩,當作準備好的信號。
守屋可以在盛夏也不開冷氣,但也不代表她不怕熱,至少炎炎夏日,守屋露出肩膀的頻率很高,在菅井看來。
可是她沒有權利要求守屋什麼,就連她現在能待在這個屋簷下也是守屋對她的憐憫,是她不要臉地懇求才換到的結果。
不能再奢求更多了。
「唔嗯⋯⋯」齒下是守屋白嫩的皮肉,含在嘴裡說不出口的嗚咽聲是菅井沒有辦法說出口的情感。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咬緊牙冠把握此時此刻的歡愛,趁機把自己的印子刻在守屋茜身上。
「可以去沒關係。」守屋總是會在衝刺前在菅井耳邊低語,那是菅井在床上少數能感受到守屋有好好看著自己的時候。
「啊、⋯⋯あか、唔⋯⋯」在顛頂時她終究還是忍不住鬆了口,想要叫喚那個想念了無數個夜晚的名字。
嘴被守屋的唇堵住,她的門牙嗑上了守屋豐厚的下唇,守屋很快的就拉開了距離,換上了那個她兩年前見過卻不想再重溫的質問語氣。
「說好了做的時候不叫名字。」抽出的手指帶給菅井莫大的空虛感,跟兩年前如出一徹的口吻讓她徹底慌了。
跟守屋維持身體上的關係已經邁入第二年,本來在守屋畢業時菅井就想過放棄這最後跟守屋僅有的連結了,但她說不出口,守屋也沒有提,所以她就繼續仗著守屋的溫柔對她進行低程度的情緒綁架。
「對不起。」菅井咬著唇,不敢再看守屋一眼。
守屋屬於面無表情就可怕的類型,但菅井更怕守屋真的做出嫌棄或是不悅的神情。
菅井確定自己沒有辦法承受守屋針對自己的負面情緒。好像只要不去看,她在勉強守屋的事就不是事實。
「要聊聊嗎?」守屋抽了張濕紙巾簡單擦過手指,接著又換了張新的簡單替菅井整理。
守屋一直都很溫柔,只是表達的方式跟一般人有一點點不一樣。大部分的成員、粉絲也都很清楚守屋濫好人的個性,但會仗著職位之便來濫用的只有菅井友香。
「眼淚擦一下吧。」一直到衛生紙被塞進手裡菅井才意識到自己在哭。
*
每一次演唱會結束都會有慶功宴,只是在作為欅坂46最後的演唱會結束之後,沒有多少人開心的起來,沒有人知道她們究竟是在慶祝演唱會的結束,還是慶祝一個傳說的完結。
未成年的成員時間到就一個個坐上保母車回家了,只剩業界權貴跟成人成員還在現場。
作為隊長菅井必須跟很多人交流,松田理所當然地站在她身側,守屋也一如往常地跟在後頭。
為了團體的未來她必須應酬,她必須做好團體對外的出口做好公關的角色,所以她來者不拒,一杯一杯灌下黃湯,就連守屋杯裡的也不放過。
菅井不想要守屋仍然像個跟屁蟲一樣尾隨在自己身側,她已經不再是自己的副隊長了,不能夠再依賴茜了⋯⋯。
「友香,你喝太多了。」守屋趁著權貴放過菅井的空隙把菅井拉到牆邊,皺著眉說道。
「我沒關係,我的酒量比茜好啊,茜去理佐旁邊坐著就好,我可以,我自己就可以了。」
「我沒有要你幫忙!」守屋不是笨蛋,她看得出來菅井一直在替自己擋酒。
「我、我也不需要一個副隊長來幫我。」菅井平鋪直敘地說道,沒有一絲起伏的語氣反而點燃了守屋的怒火。
不想要再依賴茜了,不想要再讓茜擔心了。
成功氣跑守屋之後的菅井變得更變本加厲,就算沒人灌也自己找酒,松田試著擋她但菅井拗起來脾氣比馬還硬,慶功宴一直到菅井徹底倒下才正式宣告結束。
銀行行員再怎麼樣也槓不過馬術選手,她想扛也扛不起菅井的一身肌肉,最後只能跟其他人求助。
只是松田才剛想去跟前輩求救就撞上了守屋著火的眼神。
「まつり先回去吧。」守屋拍了幾下菅井,認定她一時半刻不會醒來後,跟松田一起把菅井扛了起來。
她讓菅井的手臂跨在自己肩上,一手摟著菅井幾乎沒有贅肉的腰,只是菅井不發力,守屋要扛的就是會呼吸的肉塊。
「我可以幫忙的。」見守屋很是吃力的樣子,她連忙效仿守屋的動作從另一側替守屋分擔掉一半的重量。
「好吧⋯⋯友香這個樣子送她回家大概也很難解釋,就先回我家吧。」
菅井說不需要自己的聲音一直在腦袋裡迴響,在副隊長的腦袋裡迴響,在守屋的,在松田的。
「まつり,比起成員,可能要多看著友香一點。」三個人一起坐在計程車的後座,守屋讓菅井靠在自己身上,但盯著窗外。
「欸?」
「友香她,會想自己處理所有事情,但她這樣會垮掉,所以要顧著她。」
「不過我副隊長也當的不好,可能、沒什麼參考價值就是了。」守屋的呼吸聲變大,即使昏睡著的菅井時不時發出嗚咽的呢喃她也不願意轉過頭來看一眼。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守屋在哭。
「茜さん已經做得很好了。」
「像我這種人,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像茜さん一樣替友香さん分擔。」這是松田最近最深刻的感受,就好比慶功宴擋在最前面的菅井,從來沒有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一樣。
菅井只把她當後輩,當成她要照顧的其中一個成員,所以即使被灌酒她也不跟松田分擔,即使已經到界線了還是不願向松田求助。
菅井的不需要幫忙,在守屋耳裡聽起來是對自己跟松田的無差別攻擊,在松田耳裡卻是兩個意思。
菅井友香不再需要一個副隊長輔佐她。
菅井友香不能想要守屋茜再繼續幫她。
*
作為砲友她們有約法三章。
是守屋要求的,菅井有求於人就只能遵守。
一、非必要不留宿。
二、不能接吻
三、在過程中不可以叫對方名字。
留宿容易製造不必要的麻煩,而且會剝奪守屋的私人時間,所以菅井沒有多問。
菅井在行為中會感受到嘴巴很空虛,所以她還是鼓起她那少得可憐的勇氣問守屋能不能通融,但守屋說「説接吻要留給喜歡的人,友香遲早也會碰到喜歡的人,如果跟砲友接吻的話就對未來的那個人太失禮了。」
菅井想反駁,但作為一個現役偶像又怎麼能把喜歡說出口?
不過最讓菅井不懂的還是,在過程中不能叫名字。
守屋對叫名字可以說是極度厭惡的程度,甚至會為了避免完整的あかね被說出口而打破第二條規則。
菅井不懂為什麼,守屋也不願意說。
就像那個她醉倒的慶功宴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守屋也幾乎隻字不提,到現在她還是指知道酒後亂性四個字。
「冷靜一點了嗎?」菅井後來哭了很久,守屋面無表情地把她抱在懷裡,靜靜地等她發洩,好像回到改名前,守屋還可以理所當然地站在她身側的時候。
「抱歉⋯⋯」菅井擦著眼淚,低著頭強迫自己忍著不去看守屋的唇。
「發生什麼事啦?只是聽的話完全沒問題喔。」她輕拍著菅井的背,等著菅井開口。
「可以住嗎?」她有預感守屋會答應,因為守屋是濫好人,所以只要看到自己梨花帶淚的樣子就會放軟姿態。
「嗯。」
守屋的態度總是讓菅井看不出來她是不是在勉強自己,可是她知道自己在危難守屋,可是她還是一次又一次要求守屋陪她做了不該做的事。
「是團體的事嗎?因為理佐她們也要畢業了嗎?」菅井搖了搖頭,努力讓心情平復。
「工作?友情?親情?呃⋯⋯感情?」守屋絞盡腦汁地想著讓菅井煩心的原因。
「嗯。」既然守屋都提了,菅井就乾脆地認了。
不會實現的戀情,其實早點讓它結束也比較好吧。
「欸?欸!欸那,呃、所以友香是因為那個人哭成這樣嗎?」
「大概只是因為,喜歡得不得了,太喜歡了所以很難受吧。」她輕輕地把頭靠在守屋的肩膀上,等著守屋發問。
「是不該喜歡的人嗎?」
「是不該喜歡的人。」
「這樣啊⋯⋯那個人有對象了?」
「不知道⋯⋯」
也沒有權利知道啊⋯⋯
*
醒來的時候看到不是自己家的天花板時,菅井就知道完蛋了。
宿醉的太陽穴在隱隱作痛,她強忍著痛坐起身子想弄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處,環視了周遭一圈才看到蜷坐在牆角打盹的守屋。
明明是想告訴茜不用再擔心自己了 明明是想要成為讓茜放心的存在,結果最後還是給茜添麻煩了啊⋯⋯
菅井下床,想著至少讓守屋回床上睡,離開了棉被之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身上的赤裸。再怎麼回想都想不起前一日在把守屋趕走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她再一次巡視了房間一圈,才發現自己的衣物被守屋好好的疊在床邊。
躡手躡腳地把衣服穿回身上後,想逃跑卻撞上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醒來的守屋的視線。
「菅井友香。」守屋很少叫她全名,通常只有在無奈到極致或生氣的時候才會。
「是!」她連忙立正站好,等著守屋再次發言。
「櫃子上有放止吐、止痛藥,有不舒服的話先吃吧。」她嘆了一大口氣,把本來想說的話嚥回喉裡。
「謝謝。」菅井乖乖把藥吞下,並且把整個馬克杯裡的水都喝完,才再一次看向守屋。
「茜,我昨天有做什麼奇怪的事嗎?」菅井坦誠地問道。
「你斷片?」在菅井抱歉地點頭之後守屋氣得走出房間,菅井只能踩著酒還沒醒的虛晃步伐跟出去。
不過醒來時赤裸的身子也算是說明了一切,再怎麼樣也不會是自己吐得亂七八糟守屋逼不得已只好把她的衣服換下這種純真劇情。
「不准再在外面喝酒了。」
「抱歉⋯⋯」
「友香,我知道你要壓力很大,但是再怎麼樣都不可以藉著酒意就隨便找一個人、做。」
「如果這次帶你回家的不是我是其他人怎麼辦!萬一是那些不懷好心的大叔怎麼辦!」她有些哽咽,菅井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對不起⋯⋯」
「有性方面的需求可以,需要發洩也可以⋯⋯算了。」意識到淚腺越來越不受控制,守屋索性背過身,不再去看菅井。
「茜⋯⋯」
「不要碰我!」她才剛觸摸到守屋的肩膀,守屋就發了瘋似地彈開,留菅井懸在半空中的手獨自尷尬。
「對不起,我、反正你不准在其他人面前喝酒了,如果有需求就找一個固定的性伴侶。」
「然後不要再一個人撐著了,有什麼事都可以來找我。」
對上守屋泛著淚光的眼眸,菅井也只能有點頭得份。
*
「あかねん。」在長濱第三次叫她時,守屋才回過神來。
「聽說あかねん從慶功宴結束就一直很奇怪?」因為畢業後回簽的關係,偶爾守屋還是會在事務所遇到長濱。
「有嗎?」守屋裝傻道,一邊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準備逃回家裡
「吶,あかねん接下來沒事的話陪ねる去吃飯。」她擅自勾上了守屋的臂膀,見守屋明顯卡了一下確信了守屋是真的不對勁。
「嗯⋯⋯」
「吃完飯來ねる家吧,ねる有事想跟あかねん討論。」咬定了守屋絕對不會在公眾場合跟自己商談,長濱只好把守屋騙回家裡。
長濱不是吃飽撐著喜歡多管閒事,只是在渡辺罕見地講了三次茜在慶功宴之後就變得魂不守舍,甚至她再怎麼問也問不出發生了什麼事,長濱才決定作為一個局外人來插手。
「ねる遇到什麼煩惱了嗎?」挑的餐廳是長濱照著守屋的喜好特別選的,守屋也不出長濱所料地情緒明顯好了一些。
「あかねん果然是濫好人呢。」長濱端著啤酒跟茶走到客廳,笑著坐到了守屋身側。
「說什麼啦⋯⋯」不著痕跡地避開了長濱刻意放在自己面前的酒罐,在空中懸了半秒的手也沒被長濱帶著笑意的眼眸看漏。
明明因為酒精釀錯的是菅井友香,但對其產生陰影的卻是守屋茜。
「是對成員很難說出口的事吧。」長濱笑著正對守屋灌了半罐啤酒,確定了一直纏著守屋的煩擾大概真的如渡辺猜測的那樣,跟菅井在慶功宴上的失態有關。
大致的前情提要長濱已經聽渡辺轉述過了,包括菅井仗著酒意脫口而出的傷人話語,包括菅井醉倒在慶功宴被前後兩任副隊長帶回家,包括最後是守屋在家一個人照顧爛醉的菅井。
「我已經不是成員了,說實在的欅坂也好櫻坂也好都跟我沒有關係了。」她把酒罐放回桌上,沒有再接觸守屋,只是塞了一個抱枕給她。
「但是あかねん,如果是對成員無法說出口的事,就對ねる說吧。只是說出口的話也會好一點的,讓ねる幫妳分攤一點吧,ねる答應你會保守秘密的。」
那時候的長濱沒有想到,守屋藏在心中的夢魘有多麼殘酷。
*
因為菅井斷片,因為守屋不想再回想,所以就沒有特別提——提那個她們第一次的夜晚。
那個被菅井遺忘的夜晚,在這個莫名其妙的砲友關係開始之前的那個夜晚。
『喜歡茜。』那是守屋在進入藝能界之後,聽過最真摯的謊言——
那晚她幫爛醉的菅井卸了妝,確定她睡著之後,才去浴室打理自己。
從浴室出來之後,她一面擦著濕漉的頭髮一面往菅井的方向走去。菅井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一個人坐在床沿發愣。
「友香,還好嗎?會不會暈?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菅井的眼底映著守屋看不透的憂傷,眼眶泛著淚一面搖著頭。
「那今天還是早點睡吧?有什麼事就叫我,我在客廳。」為了確定菅井的狀態,守屋還是走到了菅井身側。
如果,那時候沒有靠近,她們之間是不是就不會永遠隔著一層擦不去的血漬?
菅井的力氣一直以來都是個謎,在節目上跟守屋僵持了三輪還打平不說,到現在還是不知道究竟是菅井的力氣太大還是守屋的勝負欲太強。
「為什麼是茜?」舉例來說,即使她已經茫了,只需要一個巧勁就可以立刻把守屋壓倒在床。
不喜歡菅井叫自己的名字,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不管是要叫疏遠地叫守屋,還是跟所有人一起叫あかねん,都好。不要叫茜都好。
「為什麼是茜照顧我?誰都好啊,就是不要你。」菅井在哭,但守屋不知道為什麼。
想哭的應該是我才對吧?
「總不能讓まつり或梨加她、唔⋯⋯」菅井的好脾氣也不是百分之百純天然,從那一夜之後,守屋成了世界上唯一一個知道友香真面目的人。
至少現在,在菅井擁有感情自由之前,守屋都還是唯一一個。
菅井用吻封住了她的唇,第一次的親吻,第一次真的貼上了菅井的唇。
菅井的吻帶著酒香——天知道她到底灌了多少黃湯——唇瓣軟軟的,像是入口即化的舒芙蕾,卻比舒芙蕾還要更甜更甜。
「可以不要再說梨加了嗎!我可是拚了命地在努力不要依靠茜啊!」
「對不起⋯⋯」守屋撇開了視線,彷彿好像有錯的真的是她。
現在想想,其實我沒有需要道歉的理由吧。
「嘖。」友香的不悅肉眼可見,只是不悅的原因卻從來看不見。
就真的這麼討厭我嗎?
光想到自己被菅井討厭,眼眶就不自覺地泛淚。
菅井明明不是會輕易生氣的人,甚至她本人總是說自己從來沒有生氣過,那她不就成了全世界唯一一個讓菅井友香生氣的罪犯了嗎?
而且,拔掉副隊長的職位之後,她又有什麼資格再站在菅井身後?
「不要哭啦⋯⋯」大概是眼角的濕溽喚起了一點菅井的理智,菅井又變回了平常那個和藹可親、人見人愛的大隊長。
眼角的淚水被菅井用拇指擦去,如果那時候有狠下心來離開,也許她就不需要這樣難受整整兩年了。
「如果友香沒事的話我就先出去了。」
菅井友香是騙子,嘴上總說著自己不知憤怒為何物卻在朦朧的夜宵裡對我咆哮、隨便幾句話幾個動作就把粉絲的心騙走⋯⋯
「喜歡茜。」一句喜歡茜就堵住了她的唇瓣。
「所以不想再聽到梨加的名字,也不想再成為茜的負擔了。」騙子說著真摯到不知道是謊言還是真心話的藉口,撩起了守屋的衣服。
打從衣服被掀起的那刻,沒有做出掙扎的她就也跟著成了罪孽的根源。只是菅井湊上來的唇像蜜糖一樣一次又一次地讓她忍不住沉醉。
「不可以⋯⋯」
「明明已經濕成這樣了?」
「你是隊長⋯⋯」如果出事了,要擔的責任可是別人的兩倍以上⋯⋯
「你以為我是自願要當的嗎!」像是為了表現什麼一樣,菅井闖進去了。
守屋的第一次,是被菅井奪走的,被菅井友香奪走的。
她叫出了聲,隨著第一次被進入的痛楚,眼淚跟著血絲一起奪眶而出。
「友香、不可以!」
「那如果是梨加就可以嗎?還是要志田?我是隊長的話,茜就陪我發洩一下啊!像以前一樣陪在我旁邊啊!」菅井加快了了手上的動作,不適感在腿間、在體內蔓延。
一種背德的感覺,爬上了背脊。
守屋很清楚,知道自己正在接受一件不應該發生的事情,可是她拒絕不了,拒絕不了菅井友香。
「我、跟梨加她們、不、啊、」不是這種關係啊!
友香很狡猾,她肯定知道我拒絕不了她的。
*
「茜⋯⋯」
「嗯?」之後除了在床上的時候,守屋跟菅井一直都維持著不遠不近的戰友關係。
菅井不只一次說過,說她們是不錯的一對。
也許可以說是正副隊長的惺惺相惜、互相扶持,但不管是個性還是做派,守屋跟菅井湊起來就是有著神奇的微妙平衡。
沒有比菅井跟守屋更合拍的人了——不管是個性的互補,還是身體的相性。
「時間已經定下來了。」會待到茜生日前。
「這樣啊,一直以來都辛苦了。」守屋揉了揉她的腦袋,雖然菅井不算是有威嚴的類型,但好像也沒什麼人敢對她的腦袋上下其手,不過這樣揉著她的腦袋時,她總會露出滿足的神情。
畢業的話題,守屋已經聽她說了無數次了——倒是菅井好像很在意守屋畢業時沒有事先跟她討論——所以她一點也不驚訝。
比起驚訝,更多的是祝福;比起祝福,更多的是畏懼。
畏懼這樣不明不白的關係,會隨著友香的畢業而結束。
「過幾天,小暑假放完,就會發表了。」守屋讀不出她的語氣究竟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只能緊緊把她抱進自己的懷裡,在自己小的過分的單人床上。
「嗯。」
「可以、壓茜一次嗎。」看不懂菅井是出於什麼理由提出這種要求,只是一股被遺忘的心塞感睽違好幾年湧上了心頭。
男人跟女人的性愛是雙向的,各取所需;男人跟男人的性愛是雙向的,各自站好各自的立場;女人跟女人的性愛是單向的,慾望被滿足的只有一個人。
「蛤?」只是要性慾被滿足的關係,守屋可以理解,也給得起。
但要讓菅井來滿足自己的性慾⋯⋯守屋辦不到。
「茜一直以來都是自己處理的吧?在跟我做完之後。」菅井沒有說錯,守屋也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麼問題。
她喜歡菅井,所以在看完菅井動情之後的模樣跟著被勾起了性慾。但就是因為喜歡菅井,所以接受不了菅井給的溫柔。
「⋯⋯」
「就當作是、為之後做鋪陳?而且老是讓茜滿足我也是怪不好意思的。」
「鋪陳?」
「就是,額⋯⋯等我、畢業之後?想說嗯⋯⋯可以不要再只是我單方面在依靠你。」
「不用。」在喜歡菅井的這個大前提下,守屋沒有辦法再一次去體會那個夜晚。
「對不起⋯⋯是我逾越了。」菅井低下了頭,眼裡滿是歉意與落寞。
是不是不應該拒絕地那麼斬釘截鐵才對?可是,如果再多猶豫一下,又拒絕不了友香了。
「等友香畢業之後,我們再好好聊聊吧。」
「欸?」
「在那之前,就先維持現狀吧。」
不管再怎麼痛苦,至少,她還是想守護櫻坂46的菅井友香到結束的那天。
所以屬於守屋茜的彆扭,屬於守屋茜的夢魘,就等菅井友香回歸菅井友香之後再說吧。
*
「濫好人過頭了!友香那已經是犯罪了!」長濱罕見地咆哮道,反倒是道出一切讓守屋有種釋如重負的感覺。
「友香她,也有她的苦衷啦⋯⋯」應該吧。
就算也許只是自欺欺人,守屋還是強迫自己這樣相信著。相信因為是自己所以菅井才會把秘密交付出來,相信自己在菅井心裡還是有不一樣的份量。
因為如果不是的話,她就真的只是一個單純的洩慾工具了。
「那至少告訴她她都做了些什麼爛事啊!讓她負責啊!最好是她到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然後還白目到叫你當她的砲友!」印象中長濱很少大吼,這是守屋第一次看到長濱這麼氣憤。
「是我要她找一個固定的啦⋯⋯可能只是我不小心知道了友香的秘密,所以友香就找了我吧。」守屋苦笑著,反過來拍著長濱的背脊安撫著替自己憤怒的年下前同事。
菅井是好人,這點一起共事了好幾年的長濱是最清楚的。可是即使菅井是好人,也不代表她對守屋做的事情就是可以被原諒的。
更何況菅井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還一次又一次地在守屋的傷口上撒鹽。
「茜也要畢業了對吧?跟梨加一起。」長濱嘆了口氣,飛快地思考著對守屋最好的作法。
「啊、嗯⋯⋯」
「友香知道嗎?」
「還沒跟她說。」也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
守屋想畢業也不是第一次,改名前她跟菅井提過,然後被菅井擋了下來。
她不敢再跟菅井說,不知道是害怕她再一次挽留自己,還是害怕她們之間亂七八糟的關係會隨著自己的畢業結束——然後像免洗筷一樣,再一次被下一個人取代自己的位置。
「茜,如果你不敢跟友香說那晚的事,不知道怎麼開口,我可以去跟她說。」長濱語重心長地說道。
「不用啦,不要讓友香還要多煩一件事。」現在這樣就好了,那個難受的夜晚我一個人記得就好了。
能再幫友香分擔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如果茜堅持的話。不過就算再怎麼喜歡友香,妳們這種不健康的關係真的該停下來了,好嗎?」長濱撫著她的手,語氣有稍微軟一點,她心疼守屋,她氣憤菅井,但更難受的是面對這個情況卻無能為力的自己。
*
喜歡茜,最喜歡了。
明明最喜歡了,聊天室卻只剩下滿滿的「今天可以過去嗎?」;明明最喜歡了,卻連一次喜歡也說不出口;明明最喜歡了,卻只剩下一層隨時會崩解的身體關係。
「友香さん。」隨著畢業倒數越來越近,菅井偶爾會一個人待著想事情。
松田叫了她好幾次,一直到被拍了肩膀菅井才回神。
「怎麼了?」眉毛無法控制地挑起,她連忙收拾起自己的東西,怕耽誤到其他工作人員的下班時間。
「有件事想在友香さん畢業前說出來。」松田有些委婉地說道。
她前陣子在公司遇到幾乎沒怎麼相處到的長濱,沒什麼交集的她們自然會聊到團體的近況,聊到身為副隊長的她,自然也就會聊到菅井的畢業將近。
在松田的印象裡長濱一直以來都是笑臉迎人的,可是在提到菅井的時候,長濱卻揚起了一股怒火;在提到守屋的時候,長濱的怒火便燒得更旺。
「友香さん記得兩年前的慶功宴嗎?」換了一間沒有人的休息室,松田才開口問道。
「嗯?」
「那天之後的茜さん一直怪怪的,可是不管怎麼問茜さん都不說,只是叫我盯著你不要讓你喝酒。」
「嗯,我知道。」那陣子守屋一直避著她,她也不好意思一直出現在守屋面前。
現在想來大概都是藉口吧,如果那時候有好好聽茜說,也不會到現在連一句喜歡都沒有辦法說出口,只能一直濫用茜的溫柔,佔據她一個又一個夜晚。
「然後前幾天我遇到長濱さん。」
「ねる?」
「嗯,小聊了幾句,結果長濱さん叫我不要讓你靠近茜さん。」
「欸?」
「我不知道友香さん跟茜さん之間發生什麼事了,也不應該知道,可是,嗯⋯⋯如果有什麼誤會的話還是解開比較好,我覺得。」松田抱著自己的手臂,長濱嚴正的警告讓她困擾了好一陣子,最後只能選擇把問題交還給當事人。
松田不是笨蛋,作為團內少數的社會經驗人她對自己察言觀色的能力有一定程度的自信。菅井跟守屋在慶功宴之後,在自己離開守屋家之後,肯定有發生什麼足以推翻她們過去五年關係的事情。
只是她選擇不去問,也覺得自己沒資格問。
就像她到現在仍然覺得,如果不是因為轉生為櫻菅井也進入了畢業倒數,副隊長的位置也輪不到自己。
被菅井認可的副隊長一直都只有守屋,她只是佔著副隊長的名號,成為了下一任的隊長實習生。
「我知道了,抱歉,到最後還在給まつりちゃん添麻煩。」菅井苦笑著,把松田留在公司的辦公室裡逕自離開。
*
守屋的畢業菅井是從渡辺的口中聽到的,那天晚上她依然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預約了守屋的夜晚,一直到被進入被攻頂之後才忍不住哭了起來。
「茜要畢業了嗎?」她記得自己那晚哭了很久,守屋只是默默抽著衛生紙替她擦淚,靜靜地抱著她,靜靜地等著她開口。
「嗯。」得到守屋的親口證實,菅井懸在半空中的石頭被徹底吊起。
該放了,菅井強迫自己,強迫自己放下守屋,強迫自己放過守屋。
守屋不告訴自己她要畢業的事不就是最好到證據嗎?證明自己根本就是她的困擾,所以連講都不願意講。
可是守屋是濫好人,讓菅井捨不得說不的濫好人。
「但是只要友香需要的話還是可以過來,就算我不在團體了也是。」
「欸?」到嘴邊的話又再一次嚥了回去。
「我沒關係。」守屋一邊幫她擦著眼淚一邊說道。
比起這種關係要何去何從,菅井更想問的其實是為什麼要畢業不找自己討論。
可是她根本沒有立場,從頭到尾就是她一直單方面的在依靠守屋,她連挽留的資格都沒有。
好像連繼續維持現在的關係,都是一種奢求。
*
『在友香重新回歸成菅井友香之前,都沒有打算跟她說喔。』長濱勸守屋不只一次,但守屋每次的只會用這句話來結束話題。
「我就直接說了,不管你到底是抱持著什麼樣的想法在逼茜跟你做這些事,不管你到底是把茜當成發洩的工具,還是交付秘密的對象,還是、好,真的喜歡她到需要靠這種行為來把她綁在身邊,都該停下來了。」徹底卸下櫻坂46的身分後一週,菅井站在長濱家的客廳,明明長濱請她過來的,卻沒有半點要招呼她的意思。
「ねる作為OG來看,友香真的是很好的隊長,可是ねる作為茜的親友來看,友香對茜做的事情、對茜造成的創傷根本就沒有辦法挽回。」
創傷⋯⋯?
「友香不記得了吧,那個慶功宴在茜家發生了什麼事。」長濱嘆著氣,她理解菅井此刻的茫然,她知道菅井什麼都不知道,但也就是因為菅井什麼都不知道才讓她更加氣憤。
「不知道⋯⋯」
「畢竟茜到現在都還在擔心現在跟你說這些會影響到你,一直堅持要到你完全畢業才要開口。」長濱依然沒有要請菅井坐下的意思,她早就想把把一切攤給菅井讓她承擔她該承擔的責任了,要不是守屋的執意,她也不會拖到現在。
沒有留給菅井發問的機會,長濱平鋪直敘地把菅井缺少的那一塊事實陳述出來,包括她在慶功宴上對守屋說的「不需要」,包括她在床上對守屋發的火,包括她壓著守屋說的不知道是不是謊言的「喜歡茜」。
「對不、
「要道歉的話不要對我!」即使菅井已經淚流滿面,長濱還是吼了她。即使她有千萬句想要辯解,說她本來也打算在卸下隊長的重任卸下偶像的包袱之後,就去理清楚這段關係,也打算好好釐清那天到底發生什麼事。
自責是必然的,但自責裡更夾雜著大量的不甘心。
明明是她跟守屋的事,卻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透過第三人來了解。
菅井一直在依靠守屋,但守屋卻什麼都不願意跟菅井說。
*
「茜⋯⋯我、」想著這次一定要說出口,菅井穿著作為櫻坂46一員最後身姿的禮服,對上特地撥空來目送自己畢業的守屋時,眼角很快又泛起了淚珠。
「友香辛苦了。」她已經好久沒有在守屋的寢室以外的地方被守屋擁抱了,守屋一直都是懂菅井的,所以在菅井淚腺崩壞之前就先鬆了手,退回了一般同事的位置。
「茜⋯⋯」
「在今天結束之前友香都還是大家的菅井友香喔。」守屋淺笑著提醒道,菅井很快就反應過來守屋的意思,在拍完合照之後守屋便把菅井留給其他人然後離開。
結果在慶功宴開始前菅井還是沒能跟守屋說上更多話,而且那陣子守屋本來就忙,菅井在一週後從長濱口中得知被守屋溫柔掩蓋的真相,想傳訊息給守屋也就變得更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友香也遲到太久了!」然後再下一次見到守屋,就是在那個只有六個人的同學會上。
守屋坐在KTV包廂最裡面的角落,旁邊坐著渡辺,再隔壁是長濱,留給菅井的位置是靠近門口的空位,離守屋最遠的對角。
「抱歉抱歉。」她沒有多加解釋,反而是守屋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接著繼續喝著悶酒。
守屋不是擅長喝酒的類型,不然菅井當初也不會說著傷人的話把守屋推開也要幫她擋酒。
所以茜面前那一手空酒罐是怎麼回事?
「嘛嘛,畢竟友香也忙嘛。」土生打著圓場,守屋異常地沉默還有菅井抽動的眉宇跟眼球裡晃動的動搖她都看在眼裡。
跟菅井比起來,守屋絕對是撒不了謊的類型,但菅井也沒有好到哪去,碰上守屋所有情緒就都寫在臉上。
「友香先點歌吧。」小池把點歌器遞給菅井,歌則是輪到渡辺。
說起來,在畢業演唱會的那天,她們就約好了同學會要唱ヒールの高さ,可是菅井想要再次跟守屋有眼神交流,守屋只是一直揮著鈴鼓替渡辺打著拍子,然後喝著悶酒,連正眼都沒有看菅井一眼。
「啊!ヒールの高さ!」土生的驚叫喚回了菅井的注意,在菅井想好要點什麼作為第一首之前,渡辺點的歌已經結束,採點結束後熟悉的前奏響起,麥克風傳到了守屋手上,菅井不解的看著守屋,總算對上了守屋的視線。
說好要一起唱的⋯⋯
「想說友香不來了,就乾脆自己唱一唱了。」前奏已經結束,菅井負責唱的旋律搭著守屋稱不上是慍怒的平鋪直敘。
隨著歌曲的推進,守屋唱起了自己的部分,幾週前剛表演過的土生跟著哼唱。
「友香也一起吧。」渡辺把麥克風塞進菅井手裡,她沒有看漏一旁長濱對自己的敵意,但也許因為是渡辺,所以長濱沒有阻止。
在畢業演唱會唱ヒールの高さ是菅井要求的,於是安排了土生一起,正好給了一直以來都很要好的兩人一首合唱曲。
『要一起唱ヒールの高さ喔。』守屋在限時動態標註她的時候,特地提了這首歌。菅井不知道為什麼,也許她知道,但她不敢相信。
接下來除了手握麥克風的時候,守屋都在喝酒,倒是菅井自從兩年前被守屋撿回家照顧之後,就真的再也沒有在外頭喝酒,就算是被迫應酬也沒有再勉強自己過了。
「等等,茜是不是喝太多了?」因為隔著渡辺跟長濱,等小池注意到守屋的狀態時守屋整個人已經搖搖欲墜,平常炯炯有神的大眼微瞇著,隨時就會倒到渡辺身上。
「茜,沒事吧?」在長濱發話前守屋就已經靠倒在渡辺身上,腦袋裡浸滿了酒精的人只是不斷點著頭說自己沒事,說話卻越來越含糊不清。
「完全不像沒事的樣子呢⋯⋯」小池有些尷尬地說,畢竟守屋很少失態,就算失態也不會讓成員看到,第一次目睹這樣的場景她自然是無所適從。
「友香。」渡辺順著守屋的頭髮,叫住了一直不發一語的菅井。
「你帶茜回家吧。」
「欸?」「梨加!」作為知情者菅井跟長濱都藏不住驚訝,倒是一直覺得哪裡有些違和的土生跟小池在看到菅井和長濱的反應後才確認了自己的猜想。
「友香可以負起責任吧。」渡辺無視了長濱的抗議,直勾勾地盯著菅井。
鯨鯊某種程度上已經成為了渡辺的代表,但菅井從來都不覺得只是因為那隻小小的來自沖繩的玩偶,而是偶爾自己對上渡辺時,會感受到一種被盯上的壓迫感,而且是不容質疑不可逃脫的。
「讓我負責。」請讓我負責吧。
「梨加!」
「我相信友香、相信茜,也請ねる相信我。」渡辺握住了長濱的手,語氣十分肯定且果決。
*
醒來之後看到不屬於自己家的天花板,完蛋;身上的衣服也不是自己原本的米色毛衣,完蛋;背脊靠著彈軟的床墊充斥著菅井的味道,完蛋。
又做了嗎?明明已經決定是最後一次了⋯⋯就是因為是最後一次才想好好記得啊⋯⋯
已經決定好不哭了,眼眶卻濕潤了起來,完蛋。
守屋不記得前一天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記得菅井很晚很晚才到,菅井被迫跟她一起唱那首被土生介入的歌,越想越氣越想越躁越想越慌,灌著酒的動作就跟著停不下來。
「茜,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菅井不是忙工作到很晚才有時間參加同學會嗎?為什麼整個人還像個沒事人一樣啊守在自己身邊啊?
看來就算是年上,剛退役的偶像在體能上還是很吃香?
「有水、謝謝。」守屋話還沒說完菅井就把早就已經準備好的水杯遞了上去,旁邊還放著所有守屋可能需要的東西。
好像連她們之間的關係要何去何從都準備好了。
喉嚨傳來陣陣彷彿被灼燒過的刺熱,對前晚空白的記憶戳著她的太陽穴,唯一留下的紀錄只有此時此刻纏在她全神經上的酸痛與無力。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這邊有止痛藥跟解酒藥,要嗎?還是我去泡個蜂蜜水?雖然不知道那個到底有沒有用⋯⋯」菅井很慌,守屋已經很久沒有看她這麼慌張了。
「我沒事。」
「可是昨天、
「做了?」守屋問,菅井啞口。
「那就當最後一次吧。」她有些艱難地站起,離開床鋪之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身上穿的是她們關係還很單純時一起買的連帽T。
快速巡視了周圍一圈,沒有找到自己的衣服,再一次對上菅井的視線時,對方已經咬著下唇在泛淚了。
想哭的應該是我才對吧⋯⋯
「友香已經自由啦,這種關係也不需要繼續了。」也許是因為對上菅井濕漉的雙眼,也許是想起了那個被菅井喜歡著的人,守屋的視線跟著模糊了起來。
「這不是什麼值得哭的事情吧?」大概是菅井實在哭地太浮誇了,守屋還是抽了張面紙替菅井擦著。
「還是可以聯絡啊,我還是可以聽友香講話啊,沒有那麼嚴重啦。」
就只是退回本來單純的關係而已。
「對不起。」
「沒事啦。畢竟是我要求友香的,沒事啦。」只是友香剛好找上我而已。
「不是。」
「沒事啦真的。」
「不是那個!」
「不過友香可以去追愛了欸,真的不需要這種關係了呢。」
「就說不是了!」菅井咆哮著抓住了守屋,過於暴躁的用力不慎,讓兩個人再次跌臥在床上,成了守屋被菅井壓在身下的姿勢。
「我是說,兩年前我酒後亂性的那個晚上!」菅井無力地吼道,眼淚啪噠啪噠地落在守屋臉上。
*
被遺忘原來有這麼痛⋯⋯完全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還一次又一次地把茜的傷口重新撕開再縫合。
明明不記得了,但卻一次又一次無意識地逼她把那個夢魘永久烙印在身上。
「為什麼不跟我說,兩年前是我動手的。」明明知道守屋什麼錯都沒有,菅井還是忍不住質問著。
如果,如果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對茜做了什麼,絕對不會有後面這段無名有實的關係吧。
「不說也,沒什麼吧?」守屋撇過頭,避開了菅井的視線。
「怎麼可能沒什麼!」
在長濱訓了她一頓以前,菅井從來都沒有發現守屋身上有多少傷口是她製造出來的,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濫用她的溫柔,仗著隊長的壓力,請她陪自己發洩。
但卻一次也沒有,盡到隊長該盡的職責,察覺到成員所懷抱的各種心事。
「你就不記得了是要跟你說什麼?說我被你幹了請你負責嗎?還是問你酒後的哪一句話是真的?」守屋吼了回去,趁著菅井傻愣的瞬間逃離這個尷尬的姿勢,飛快地收著自己的包包,想要逃回自己的小窩。
「茜⋯⋯」菅井不敢再多碰守屋一下,她靠在房門上,把門鎖拴上,連留給托姆走的小貓門也一同堵上。
「衣服我再拿去事務所還你。」
「茜,可以聽我說嗎?求你了。」淚腺再次運轉了起來,可是菅井只是逞強地睜著眼,想辦法讓自己不再哭泣。
是啊,她是沒資格哭的啊⋯⋯被自己傷害了無數次的守屋都沒有哭了,她又有什麼資格哭?
「道歉就不用了,除了第一次都是我自願跟友香一起的,所以沒關係。」
「我、從來就沒有一天不需要茜⋯⋯我知道以前我說了很過分的話,因為不想要再麻煩茜了⋯⋯結果換了一個更糟糕的方式在給茜造成麻煩就是了⋯⋯」背脊靠著冰涼的門板,她緩緩滑下,最後跌坐在地上。
「除了不需要茜是騙人的,其他都是真的。」菅井無力地說道,明明就只是說著,光是要張開嘴就好像要把五臟六腑掏空。
「明明昨天什麼都沒有做,在發現茜不記得了之後就覺得心好痛好痛,原來被忘記的感覺是這樣啊,原來只有自己記得的感覺是這樣啊⋯⋯原來兩年來我強迫茜承受的痛楚是這種感覺啊⋯⋯」菅井抓著自己的手臂,鮮紅的指痕壓在白皙的臂膀上顯得特別顯眼。
「現在也沒有資格說喜歡茜了吧⋯⋯」菅井苦笑著,嘴上扯著的是守屋見過最難看的笑容。
「友香。」守屋有些艱辛地往菅井的方向走去,菅井只是擋著門,不想讓守屋離開。
好像只要守屋穿過了這個門,她們之間就不會再有交集,甚至不是如平行線那般一直維持著相同的距離相敬如賓,而是像是畫上了一個大大叉,在通過交點之後無止盡地漸行漸遠。
「讓我出去。」她摀著嘴,看著站起身的菅井。
「對不起,可是⋯⋯嗯⋯⋯」菅井仍然擋著房門,做著最後的掙扎。
*
「有好一點嗎?」菅井小心翼翼地問道,打破了她們之間將近半小時的沉默。
「嗯⋯⋯抱歉。」守屋抱著垃圾桶坐在菅井房間的牆角,沒有底氣再看向菅井。
一直到守屋在菅井房間吐得亂七八糟之後,菅井才支支吾吾地說茜的衣服拿去洗也是因為前一晚噴到了穢物。
「沒關係的。」我對不起茜的遠遠超過那些被弄髒的地毯、衣物。
菅井跟著坐在牆邊,只是跟守屋中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不遠,但也不近。
本來想好好切乾淨,想好好做完最後一次然後好聚好散的,結果又是因為酒精誤事,還在菅井面前出了個大糗。
「那個清嘔吐的粉還蠻好用的,托姆有時候很常吐的,滿推薦呦。」菅井找著話題,仗著守屋低著頭就肆無忌憚地打量對方。
「我可以把連結傳給茜。」
「友香。」守屋悶著聲打斷了菅井的尬聊。
「要水嗎?還有哪裡不舒服嗎?」菅井擔心地問道,明明此刻比起守屋的身體狀況,更讓她們心煩的是他們之間的關係。
「友香接下來,沒有我也能過得很好吧。」
「欸?」
「已經不需要這種關係了吧。」
「與其說是不需要⋯⋯嗯⋯⋯應該說是不能再需要了。」沒想到菅井回答地乾脆,守屋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菅井。
「我已經勉強了茜整整兩年,不能再任性了。」菅井苦笑著,雙手交錯著抓著自己的手臂,指尖因為過度施力壓得泛白。
「一直仗著茜的溫柔讓茜跟我做一些⋯⋯不可饒恕的事,本來就罪該萬死了,現在還能像這樣好好跟茜說話也是因為茜很溫柔啊。」菅井開始泛淚,守屋也就跟著糊了眼眶。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情緒很容易跟菅井產生共感。
最嚴重的那陣子,只要跟菅井對上眼,兩個人就會一起泛淚,然後為了止住眼淚顫抖著嘴唇。
「這兩年真的很對不起。」菅井一邊吸著鼻子,一邊忍著眼淚說。
「所以之前說有喜歡的人是怎樣?所以這段關係還需要嗎?」
「欸?」
「剛剛很想吐後面沒有聽進去,然後,不要再說對不起了。當你的砲友是我自願的,你沒有委屈我,我也沒有委屈我自己。」
「也許我們以後也沒有機會像這樣好好講話了,就趁這個機會把話說清楚吧,不繞圈子的那種。」
守屋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可以平淡地說著這些,也許讓菅井不要一個人擔著已經刻進骨髓成為習慣也說不定,又也許只是她真的太喜歡菅井,所以不想要菅井因為自己而難受。
「我知道了。」守屋不喜歡講話太繞圈子這點菅井是最清楚的,只是要把自己的想法攤開來還是很痛苦。
可是自己帶給守屋的痛苦遠遠比把自己攤開來還要痛苦千萬倍。
「之前說的那個喜歡的人是你,可是我沒有資格再對你說喜歡了。在那個晚上說的喜歡也是真的。」
「所以一直仗著茜的溫柔用這種方式把茜綁在身邊。」
「還有就是,很不甘心吧⋯⋯自己傷害了茜但卻什麼都不記得了。」菅井最終還是胡亂地用手背擦著眼淚,只是眼淚越擦越多根本就沒有盡頭。
「以後不會再麻煩茜了,不能再麻煩茜了。」不能再干涉茜的人生了。
能好好跟茜講話已經是天大的奇蹟了。
「副隊長那時候也是這樣嗎?不能『再』需要我了,所以把我推開。」守屋含著淚盯著菅井,被戳破的人只能胡亂點著頭,承認自己過去的罪過。
「茜呢?有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要打要罵都好。」做了個深呼吸,菅井反問道。
「那,這種關係就到此為止吧。」
「好。」
明明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真的從守屋口中聽到時,心還是像被人狠狠捏了一下抽痛著。
「那個被友香忘記的晚上,沒有跟你說是不想讓你多一件煩惱,也不想去回想那個晚上你說的每一句話。」
「也不想聽到,萬一妳說,一切都是酒後亂性,不想親耳聽到你說那一句句喜歡都是假的。就算我沒有相信過,也不想聽你說。」
「對不起⋯⋯。」菅井不知道除了對不起還能說什麼,她沒有資格待在守屋身邊,更沒有資格給守屋一個安慰的擁抱。
事情會走到今天這步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怨不得人。
「在最後能弄清楚友香的想法真的太好了。」守屋苦笑著,抓著身上菅井的長袖帽T袖口幫自己擦著眼淚。
因為家裡沒有其他人,當兩人都安靜的時候還是隱約可以聽到洗衣機運轉的聲音。
「友香之前有說過,不知道喜歡的人有沒有對象對吧?」她稍微往菅井的方向挪去,把倆人的距離縮成了肩靠肩。
「嗯。」
「沒有交往的對象喔,因為一直喜歡友香。」
「所以希望你可以多依靠我一點,所以寧願跟你維持這種關係也不想要你找其他人。」聽到喜歡從守屋的嘴裡出現的瞬間,菅井連忙不可置信地看向守屋,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守屋離自己好近好近。
「你覺得呢?要就這樣分道揚鑣嗎?還是換一段關係重新開始?」她輕輕地靠在菅井的肩上,靜靜地問。
她沒有聽漏守屋說的喜歡,但腦子還在因為過量的訊息卡頓。
她真的有資格再對茜說喜歡嗎?她真的可以跟茜談感情嗎?可是如果現在鬆手了,那茜真的會一輩子離開自己了——
「如果茜願意的話,我喜歡茜!很喜歡很喜歡茜!如果茜願意給這麼糟糕的我一個機會的話,我想跟茜交往!」菅井握住了守屋的手,但也不敢再靠近。
「友香。」
「交往之後,大概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跟你做。當砲友的時候我可以說服自己不帶感情地跟你做,可是如果建立在感情上的性愛⋯⋯我可能還做不到,沒關係嗎?」
「我不介意。」
菅井心知肚明守屋對性愛的恐懼是源自於自己,但即使沒有性愛她想跟守屋一起的心情也不會改變。
「我喜歡茜,喜歡的是茜,從來不只是茜的身體。」
「不可以勉強自己喔。」守屋掙開了菅井的手,轉為環抱住對方,把頭埋進頸間蹭著。
「茜也,不可以再遷就我了。」猶豫了三秒,菅井還是抱緊了懷裡的人。
換了一段關係之後能持續到什麼程度,菅井跟守屋都無法肯定。
只是她們早已對對方染上了依存,沒有彼此只會變得更行屍走肉。
好不容易把關係扶正回對的道路上,她們都不會也不願意輕易放手。
眼淚再一次潰堤,但這次是跟著眼淚滿溢出的不安與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