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猶豫不決、反覆不定。在政源和力添的勸說、誘導下暫時消卻。不知道兩隻腳怎麼樣的隨著力添走到了樓下的診療室。「這間平常不會有人使用。我已經登記今天早上是我使用的時間。不會有人進來,你們放心。」顫抖。他遞了件手術用的綠袍給我。「你在那邊的更衣室裡,脫掉身上的衣褲,內衣內褲都要脫掉。然後在套上這件。」像似在暗室走到明亮處般,眼球突受巨大光線而瞳孔放大。手微弱的接過。又望了望政源。
「力添,你先去準備。我陪舒才過去。」他應諾,轉身到診療檯附近準備著。政源手勾著我的肩膀。「別緊張。就跟那天一樣,就讓力添看一下就好了。」
「沒這麼簡單。那天還是在昏暗的環境裡,現在可是光線明亮。」
「那你就當作役男身體檢查時一樣吧。」
「不一樣好不好!」
「你心裡就當作是一次健康檢查,不就好了。」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政源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轉過頭看了他。他摸著下巴,一副若有所得的樣子。「幹嗎?」
「原來男人沒有了鳥,什麼都不一樣了。」
「廢話,當然不一樣。」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個男人。」
「你說什麼?我還是個男人!」糟。我又中了政源的激將法。
「既然是個男人,就不要龜龜毛毛、婆婆媽媽的。女人都比你勇敢。」
「你在說什麼?」
「對啊。你想想看女人在懷孕時候,還不是躺在那樣的診療檯上,張開著雙腿,讓另外一個性別、陌生的醫生檢查著。你瞧你現在的樣子,比一個女人還不如。」
「好。你個政源。」我衝進了更衣室,關上了門。
「要我在裡面幫你拿著衣物嗎?」
「不用了。謝謝。」意氣直決。
一件一件的包裹褪去,空氣越來越寒冷。空調轟隆隆聲響越來越明顯。赤裸著上半身,套上了綠袍。吸了口氣,抬高視線,雙手穿過綠袍底下,解開皮帶、拉鍊,脫下了褲子。袍子裡赤裸的身體打著顫。動作緩慢的折好脫下的衣物。內褲上還滲著血。走出了更衣室。力添也在診療檯等候著。緩緩的走向他。政源接過了衣物,力添示意在診療檯上躺著。顫抖著身體。跨了右腿,整個人先坐了上去,躺下。身子打直,縱然還有件袍子包覆在外面,冷氣卻還是穿透直撲我的身體。
「抬起你的雙腿。」我慢慢的抬起雙腿。似乎聽見了空氣往袍子底下直灌。他是不是看到了?他的手將我的雙腿放置在鐵架上。啪啦,塑膠撞擊聲響,他雙手帶上了白色塑膠手套。口帶口罩。用手掀起了袍子。在我的腰際,有塊遮擋住我們直視的布幔。也僅能聽著他發出的聲音,判斷他的動作。「我現在會觸碰你的身體,如果有什麼不舒服,先忍耐一下。」閉上了眼睛,緊握著雙手。身體不斷地抖著。「別緊張。」他透過口罩發著聲音。一雙粗糙的手,已經觸碰到我的下體。
時間像故意捉弄我似的,走的特別慢。窸窸窣窣聲音伴隨著心跳聲。
「這這這……」這是活了二十多年來遇到最大的恥辱。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張開雙腿,赤裸著下半身,在燈火通明的房間,讓一個認識不到一個小時的人觸摸著我的下體?而且這個還是跟我同一個性別的人,摸著跟他胯下完全不一樣,連我自己都很陌生的器官。看不見他的動作,只能用聽。只有聲音。布幔隔住了我羞恥的視線,卻放大了聽覺的恐懼與恥辱。眼眶不爭氣的濕潤。「我等會會做體內觸診,請你忍耐一下。」什麼?當一股冰涼,沒有任何溫度,沒有任何感情的液體擠入我體內。「這是潤滑劑。」
日光燈如此的刺眼,讓我無法直視。眼淚不爭氣的流下。如果錢可以解決,我寧願用錢去買一副男人的身體。他嘖嘖的聲音不斷的從他的口腔竄出,是不是帶著不可思議?讓他大開眼界。我的身體在嘔吐,不停的想排出不屬我體內的東西。他的手指。「別緊張。別緊張。」他的話,根本聽不進去。手指離開的瞬間,我有種成功的快感。
他要我把腳移下鐵架。我趕儘移動。整個人坐了起來。他脫下了口罩,走出了隔開政源坐著沙發椅位置的大布幔。「力添,怎樣?」政源問著力添。擦了擦眼淚。政源遞了衣物給我。
「你先換上衣服。出來,我們再說。」
坐在沙發椅上的力添,彎著腰,雙手緊握。氣氛竟是如此凝重。他深深吸了口氣。「舒才,你先坐下。」在長條沙發,坐在政源旁。要面對現實了。「根據剛剛的檢查,嗯……我從來沒碰過這樣的情況。」和政源,兩人表情沉重地看著力添。「那簡直像是沒有傷口的手術。如你們所見的,你的男性生殖器官像似從沒有長在你身體一樣。完全沒有任何的切割痕跡。而且……你目前跟女性生殖器官沒有任何兩樣。」
「別開玩笑了。」生氣地站了起來。
「我沒有開玩笑。的確如此,你現在身上有陰道。」
「你是不是要說我變成了女人?」右手摸著胸部。「我沒有跟女人一樣的乳房」摸著下巴。「鬍子還是在長,這怎麼可能?」
「你別激動。我並沒有說你變成了女人,我只說你現在有類似女性生殖器官。至於詳細情況,我想等照過X光,先知道你體內的狀況,再做定論。」政源拉著我的手,要我先坐下。
「對了,他有時候下體還會出血,那是『月經』嗎?」「政源,你!」
「有可能。不過這些猜測,等到後面更仔細的檢查,自有定論。」
生氣地離開,門連關都沒關,便衝了出去。門外走廊,有人拉住我的手臂。「政源,你放手。如你意了,來給你朋友做檢查了,你還想怎樣?」他雙手有力地,把我整個人轉了個向。他雙手擺在我雙臂上。
「是你。」竟然不是政源,是力添。
「別生氣,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了解你目前的身體。我跟政源都是一樣,是希望能幫助你的。」甩開了他的雙手。「你是希望我在你口中聽到我跟女人沒兩樣嗎?」
他隻手握著臉大笑。「除了你現在沒有男性外生殖器官外,你現在再怎樣也不會是個女人。哪個女人像你一樣,有著男性身體,寬粗的肩膀、手臂、大腿,還有雙手跟雙腿?」雙手叉腰,正等著他還能說什麼。「你依然是個男人,用著男人思考模式。」 調頭離開,無人的走道上,聽見他在後頭喊著。「你赤裸的身體,其實很美的。」握緊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