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前,有過一段時日只會作一個夢。我會先夢到房間門的正上方出現黑色虛影,像是入口,同時也阻擋了我往房門外移動。裡頭,「它」在看著我,在「它」的目光下,我無所遁形,渾身被鎖定,感覺我只要一有動作,「它」就會不顧代價地衝出來。
這樣作為獵物的過程,將直到深夜仍在客廳守著光明的人一聲咳而解除。虛影裡的「它」退去,虛影逐漸消散,小夜燈如雪夜燭火用光亮平靜我,只是燈泡壽命可能快盡了,有點亮。作了一場惡夢,是該好好休息,所以我重新閉上雙眼。
睜開雙眼,眼前僅有一扇窗、一扇門,一切都顯得陳舊。
窗外,不遠處有一片森林,森林與窗之間是一道人影。一雙布滿血絲更甚是布滿鮮血的眼睛對我怒目而視,破爛的紅衣增添幾分涼意,赤足踏地,稻草般粗糙的長髮,比起蒼白不如說是淡玉色的肌膚。她舉起那纖細卻無可抵禦的手,朝我所在之處—
飛奔而至,窗前印上鮮紅的手印。
我從床上坐起。
是惡夢。
吐了一口氣,準備重新躺下,這才發現,眼前,一扇窗,一扇門,一切都顯得陳舊。
飛奔而至,窗前印上一對鮮紅的手印。
我從床上坐起。
原來還是惡夢。
深吸一口氣,準備重新躺下,卻才發現,眼前,一扇窗,一扇門,一切都顯得陳舊。
飛奔而至,窗碎門響。
我從床上坐起。
是我的床嗎? 無法冷靜,於是環顧四週,依然發現,眼前,一扇窗,一扇門,一切都顯得陳舊。
飛奔而至,門框哀號顫抖。
我從床上坐起。
下意識知道門要擋不住了,我抱著微乎其微的期待抬頭,一扇窗,一扇門,一切都顯得陳舊。
飛奔而至,身影進屋,僅差一點就要觸碰到我。
我看清了她的雙眼,是純粹的惡意,無垢的惡意,宛如初生的嬰兒。
我從床上坐起。
無法言明的恐懼。我祈求一切信仰存在,回應我的,是一扇窗,一扇門,一切都顯得陳舊。
飛奔而至,這次我感受到了,不只雙眼,「她」本身就是惡意。她那腐朽而肆意散落鮮紅的手伸向前—
惡意撕裂了我。
我從床上坐起。
惡意撕裂了我。
我從床上坐起。
惡意撕裂了我。
我從床上坐起。
惡意撕裂了我。
直到我再也分不清善與惡、生與死、現實與虛幻的分界。
我從床上坐起。 一扇窗,一扇門,一切都顯得熟悉。我回來了。
看著夜燈,我思考許久,這盞燈光,似暗如明,與夢中的色調是否一致呢?
那陣子,夜晚是夢魘,是考驗,是恐懼本身。
每晚都是一齣「層層交疊的重播」,直到某天,錄影機壞了,不再播放。生活回歸平靜,沒有預兆,就跟遇見夢魘時一樣,沒有徵兆。
「夢只是夢」,我告訴自己,但這是誰的夢?
還是說,夢,是世界的橋樑,那麼訪客是誰?我自問,我是受害者,還是入侵者?
那段惱人的時光,紀錄一下。
我想應該很多人也有過這種夢境經驗,十分討厭,但也不免好奇,它真的不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