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葵覺得,事情好像有點超出自己的理解範圍了。
原本她只是把這些詭異的影子當作日常風景,沒想到現在居然有人跑來告訴她——「妳看到的不是幽靈,而是詛咒」,這種衝擊感,就像是有人突然對她說:「妳喝了二十年的咖啡其實是茶。」一樣荒謬。
她低頭看著自己合上的畫冊,內心微微糾結。
七海健人靜靜地看著她,像是在等她消化這個訊息。但葵的思緒,早已偏離了詛咒這個話題,轉向了她自己更在意的問題。
她抿了抿嘴,忍不住低聲嘟囔:「……這些是我的畫圖靈感啊。」
七海眉頭一動,語氣平淡:「什麼?」
「我的畫圖靈感。」葵微微抬頭,對上七海的視線,「你知道嗎?那些東西的形狀很特別,平常很難找到這種不對稱又詭異的構圖,但它們每天都會出現在我的視野裡……所以,我偶爾就會畫下來。」
她的語氣帶著一點理所當然的感覺,像是在陳述一個極其普通的事實。
「……」七海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普通人如果發現自己能看到異常存在,通常會有幾種反應——要嘛害怕、要嘛恐慌、要嘛裝作沒看到。但這個女人呢?她居然把那些詭異的詛咒當成了靈感來源,還習以為常地畫下來?
這種心態,讓七海微微感到不可思議。
「詛咒不是什麼值得記錄的東西,」他語氣低沉,「妳這麼做,很容易引起它們的注意。」
葵聳了聳肩:「可是,它們好像也沒有怎麼樣啊?」
七海深深地皺了皺眉,似乎對她的無所謂態度感到不悅。
他本來以為這個女人會因為他的警告而收斂,結果她的態度卻意外地平靜,甚至還露出一點不太認同的神情,像是在說:「可是我一直都這麼做,沒出什麼事啊?」
這讓七海產生了一種奇怪的不安感。
這個女人是真的「天生就不怕詛咒」?還是說,她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可能處於危險之中?
「……」七海沉默了幾秒,打算換個問題來確認她的狀況,「那麼,妳有沒有發現——有些詛咒,會在我經過的時候突然消失?」
葵聽到這話,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
她下意識地低頭,開始回想起之前觀察到的場景。
確實,她有好幾次注意到,當這個「金髮叛逆厭世上班族」經過時,那些幽靈……不對,應該說是詛咒,會突然消失。
她原本只是覺得巧合,或者那些東西單純是隨機移動。但現在回想起來,這種「剛好在這人經過時消失」的現象,未免也太過頻繁了。
「……是喔。」她喃喃自語,視線不自覺地落到七海身上。
她的腦子裡開始快速思考,這到底是什麼原理?
難道這個男人身上有什麼能驅散詛咒的能力?還是說,他其實是某種宗教人士,身上帶著什麼淨化氣場?不然為什麼詛咒們都會在他靠近時自動退散?
「……不對,等等,這樣說來——」她下意識地開口,「所以……『金髮叛逆厭世上班族』你是——」
——
空氣瞬間凝滯。
——
「……」
「……」
葵在說完這句話的瞬間,整個人僵住了。
她眼神一頓,嘴角微微抽動,然後緩緩地把視線轉向七海。
——完了。
她竟然……不小心把自己在心裡偷偷給他取的代號說出來了!!
七海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但他深邃的目光微微閃過一絲疑惑,像是在確認自己剛剛是否聽錯了。
「……什麼?」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危險的感覺。
葵內心一片死寂。
完了完了完了,她居然直接當著本人的面,把她私下幫他取的超中二又毫無禮貌的綽號說出來了??
她的大腦迅速運轉,試圖找個合理的藉口來圓過去。
但七海明顯沒有給她機會,他的視線略微下沉,語氣冷靜而直白:「……妳剛剛,叫我什麼?」
「呃——」葵的表情有點僵硬,嘴角抽動了幾下,最後她決定裝傻,故作鎮定地說:「沒什麼啊,哈哈哈,你聽錯了吧?」
「不,」七海冷靜地打斷她,「妳剛才,叫我『金髮叛逆厭世上班族』?」
「……」
「……」
葵心跳如擂鼓,頭皮發麻,最後只好乾笑兩聲:「……呃,那個……只是隨便起的啦,哈哈哈,畢竟你每天來這裡都點一樣的東西、坐一樣的座位、表情也完全沒變過,不覺得很有那種『厭世上班族』的感覺嗎?」
七海看著她,沒有說話。
他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但葵總覺得,這個男人的眼神變得更加深沉了一點。
「……」他扶了扶金邊眼鏡,語氣淡淡地說:「這是妳對客人的稱呼方式?」
「呃……不是不是,這只是……嗯……內心的小小吐槽,絕對沒有惡意的!」葵舉起雙手,極力撇清,「就像那種,記不住名字的時候,隨便幫人取個外號一樣,你懂的吧?」
七海沉默了幾秒,然後不疾不徐地開口:「不,我不懂。」
「……」
「……」
——她死定了。
此刻,葵內心已經放棄掙扎,只能一邊乾笑,一邊在心裡痛罵自己:「妳到底為什麼要說出來啊!嘴巴能不能管好一點!」
她偷偷瞄了一眼七海的表情,發現他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還是那副冷漠模樣,但……
好像比剛才更懶得理她了。
七海嘆了口氣,像是終於放棄跟她計較,然後語氣淡淡地說:「總之,以後別亂畫那些東西。」
他站起身,似乎準備離開,然後補了一句:「還有,下次不要亂給人取綽號。」
說完,他轉身離開,只留下還在原地內心崩潰的葵。
「……」
她低頭看著畫本,然後在心裡哀嚎了一聲——
她的社會性死亡,來得比預想中還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