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一）

她人生中第一個印象深刻的事，就是爸爸說：「妳不漂亮，以後麻煩了，沒人要的話，要把妳嫁出去不知道要給人家多少嫁妝。」

那時候，她才五六歲吧！她當時不明白什麼是嫁妝，她只聽得懂「她沒人要」。

下一個印象是她大概也是六歲左右的事，她的媽媽帶著小小的她坐在靠近廚房的狹小房間裡面，燈暗暗的，媽媽的臉色也暗暗的，整個房間都很昏暗，但有個很亮的東西，一把亮晃晃的菜刀。

媽媽坐在房間的小桌子前，她坐在旁邊的床沿，媽媽拿著桌上的菜刀，問她：「媽媽很痛苦，不想活了，妳愛媽媽嗎？」

她傻傻地點頭，一臉茫然，媽媽很高興地接著說：「那我們一起去死好嗎？」嘴角帶著苦澀的笑容。

她還太小，不是很確定什麼是死，但她看著媽媽拿著菜刀對著自己，她感到非常恐懼，她知道刀子會流血，她想跑，想尖叫，可她的腳動不了，而且媽媽需要她，她愛媽媽，即使當時的她，也不懂得什麼是愛，但她不願意媽媽難過，所以她小聲地說了「好」，腳止不住地發抖。

媽媽欣慰地笑了，之後的畫面都淡了，怎麼也想不起來後來發生了什麼事，記憶中只剩下那把菜刀和媽媽嘴角的笑容。

不寒而慄。

關於她的童年，很多記憶都模糊了，也或者是大腦刻意遺忘了，為了保護自己，大腦把記憶埋住了，只記得家裡總是充滿衝突和爭執，家裡總是有人在哭在咆哮，而她總是擔心媽媽今天會不會又想要去死？

感覺她人生只有一個目的：阻止媽媽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