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

_{2019/12/14
台北柏林廢墟樹枝市集，聚後小感}

剛剛看到一段很喜歡的文字：「愛就是極其艱難地意識到在自我之外還有別的東西同樣真實。愛就是對現實的發現。」

想起喜歡的人，一個從小在台北長大的人，但我們從未在台北見過彼此。有時候會想，離開小島的我們在其他城市遇見彼此，還會多看對方一眼嗎？也許就只是成千上萬肩膀裡的其中一個，也許...就沒有也許了。　

有好些年在台北的日子是苦的，但因為苦，所以格外喜歡最後幾年。終於意識自己不會回到原生故鄉、也不會回到讀書、長大的小鎮，破苦而生的醒悟讓我重新認識眼前繁華的城市，如果說對台北有什麼具體情感，大概是單身後行走的那幾年吧，我用走路的方式去貼近土地（更貼切一點應該說是柏油路），時常在街燈下放空，一個人去看場長長的電影，不再畏懼一個人吃飯這件事。　

上次回來我幾乎都窩在旅店裡寫報告和處理公事，這次則是昏沉地睡眠，以及長時間待在一個地方、安靜笑著，就像今日下午，在一個我從未去過的廢墟裡，與他們並肩而坐，分享彼此離開高原後的日子－嗯，從高原回來後，終於在台灣見到大家，在過去鮮少參與的藝術類型市集－反覆看著東的創作，被一股來自女體、母性溫柔的力量安慰。我請東畫了似顏繪，看到成品時有點吃驚－原來自己在極度疲憊的狀態下，依舊能散發溫柔的氣場，「好溫柔啊！」，我說。　

回家路上試著總結年度關鍵字，2017是告別，2018是崩解，2019原以為是沉潛，但看起來更像掏空，不知2020會是什麼？倒數十七天就要結束這一年，希望那些憂愁都平靜下來，看待任何事物的眼光更為澄澈，以及，不再有任何害怕。　　

圖文不符，記一部分今日的美好。

_{2019/12/17 工作任務前夜}

北漂幾日。
時間過得飛快，錢也花得飛快。明明才打開筆電回了幾件公事，半天就過去，領了錢總是不夠用，荷包很快見底。仔細一算是第三天，第三天就會開始想家，永遠不變的小島定律。

陪W選購花禮，我邊走邊問：「你朋友是什麼類型？個性活潑嗎，還是有什麼特質？」，W笑場，問我是認真在提問嗎？我說對呀，需要清楚brief才能選到合適的。當助理那幾年，幫主管或同事訂過不少花束，每一束都親自挑選種類、顏色，以及和設計師討論收花者的外在形象與內在性格。喜歡大家收到時眼神閃過的一絲訝異，雖然很多花叫不出名字，但我很喜歡那份「就是妳囉！」的驚喜感。B說曾有一度以為我會從事花卉相關產業。十七歲時真的想要開花店。十七歲。

細細逛完重整後的南西生活圈，感受到誠品選品的用心，能夠偶爾這樣逛逛很不錯，知道外面的人都在做些什麼。逛完兩棟百貨，給自己買了件UNIQLO黑色針織衫－也就是平常習慣穿的衣服，以不變應萬變。

好久沒有腳底按摩，師傅是個安靜的人，我躺在沙發上，安心假寐。有一個不太熟悉的部位痠痛不已，我睜眼問：「這裡有點痛，是？」，師傅點點頭，脖子。想起疏於保養漸漸浮現的脖子紋⋯啊不對，皺紋跟那個無關，大概是早上以不符合人體工學的姿態用電腦太久。師傅問我常跑馬拉松嗎，我搖搖頭，不知道人生馬拉松算不算，「但我時常競走，偶爾游泳」，他用力按了按膝蓋和小腿肌，說那很好啊，妳把身體維持得很健康，要好好保持。按摩完畢師傅語重心長對我說，欸，記得一定要回家投票。

「我們年紀大了，不能替你們決定你們想要的未來，想投給誰都沒關係，想好就好。記得投票。」好，說了三次好。師傅也是屏東人，不知道他有沒有假期可以回家投票。我一定會投，又說了一次。

推開門走進台北的深夜，突然有點想哭。
可能是明天要趕赴重要任務，心情還沒完全準備好。
也可能是腳底按摩太貴了。

_{2019/12/28，寫於蘭嶼}

這一年還沒有結束但迫不及待想要看IG 回顧，發現精選照片一面倒的藍，很澄澈自在的藍，很憂鬱的藍。

今年平均每一季都有各自不同的關鍵字，分別是煎熬、專注、放逐和惶恐，這一年宿舍仍舊來來去去，有段時間只剩下我一個人居住，那時馬然說「只剩下妳一個leleh（達悟語漢人的意思）」，我說對呀，怎麼只剩下我了？常有人問起為什麼，我說可能那些人找到答案了吧，而我還在反覆對自己提問，沒有句點，也不急著有句點。

為了撫平工作上的焦慮，夏天認真地投入擺攤—不如說強迫自己在開放式的場域而非閉鎖在房間裡，這樣的開放反而讓我學會靜心，畫了幾幅畫，寫下好多過去只想藏在心裡的話語。

放逐到高原是今年最期待的事情，除了一點點從網絡上對玉樹的認識外，我不知道能在高原做什麼，也不知道高原會怎麼回應。今天醒來人有點發燒感冒，全身痠疼在被窩裡翻滾時突然想起高原第一夜、那輾轉難眠的頭疼，自嘲在海拔0米的小島高反了。沒有特別想念高原的什麼，那天友人問：「妳準備好來分享一下旅途了嗎？」，我說可以，但腦袋依舊一片空白，只想說高原稀薄的空氣讓我感到自己更加完整了，開始有信仰，但不是建立在宗教上的信仰。我還在內化。

最後一季的惶恐源自許多突發狀況，反覆吸收消化，也多少影響打亂了心裡原先的規劃。某次出差路上，望著機窗外的夜景，我突然這麼問到：「祢為什麼讓我來到這裡呢？」，問完啞然失笑，畢竟這不是我平常的信仰，我也沒有禱告的習慣，選在這種時候打擾祂實在太失禮了。

上個月和舊識的老師聊流年，她為我理了理近兩年狀態，笑道我的生命力驚人。是啊，我真的很努力很用力的活著呢。這一年透過鏡頭透過筆下透過新面孔或熟面孔，更加貼近小島，很感激這些冥冥中的安排，也謝謝這些溫柔相待（眼眶濕）。

希望感冒趕快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