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主宅傳來一陣輕快俐落的旋律,靈巧乾淨的音符輕盈跳躍,丁鈴噹啷,如瓷鈴般晶瑩剔透的顫音,逐漸堆疊出層層繁複、炫技的華麗變奏。跟著大少爺久了,阿福一聽便知:李斯特的 《La Campanella》。
沉浸在滿庭芳草植被與悅耳琴聲中,阿福臉上不由泛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幼時體弱多病,卻天資聰穎,並擁有過人的音樂才華,大少爺自小即深受長輩寵愛,在無微不至的呵護中,成長為一位自信開朗的青年。他向來是林家孫輩中的翹楚,俊朗迷人、性格瀟灑,總愛拈花惹草,日子過得逍遙快活。
然而,去年底重傷後,大少爺便從此判若兩人,變得鬱鬱寡歡、心事重重,彷彿失去了從前那份對生活的熱情與光彩。阿福雖不甚明白事件的箇中原由,卻也自認能夠理解。畢竟,原本是林家祖母最疼愛的寶貝長孫,卻在一夕之間發現自己竟是個私生子,且生父母皆已不在人世,當時交往的女友更棄他而去,換作誰也難以坦然面對。
因此,自從那位美國小提琴家伊森先生前來莊園暫住,使原本幾近被憂傷淹沒的大少爺終於重展歡顏時,他打從心底期盼這段友誼的慰藉,能幫助大少爺早日釋懷、重新振作。
樂曲終了,短暫的靜默之後,幾聲斷裂的不協調音劃破四周寧靜,像有什麼重物突然失控地砸在琴鍵上所發出的噪音。
阿福一驚,警覺地丟下花剪,迅速起身,他拍拍身上塵土,快步奔往宅邸。
「可別突然昏倒啊⋯⋯」他焦急心想。
主僕倆遷居巴黎已有數月,他也欣見大少爺逐漸恢復健康,雖始終無法找回傷前體力,日子倒也過得風平浪靜,沒出過什麼令人擔憂的問題。
阿福奔至琴室外的法式落地窗前,卻不由大吃一驚,猛然止步。
半掩的窗門後,紗簾隨微風輕曳,屋內景象若隱若現。他不敢多看,下意識地立即側身隱入牆邊陰影,心跳劇烈,腦中一片空白。
兩位年輕人在幹什麼?
伊森以近乎壓迫的姿勢傾身貼著林暄羽,將他困在那架貝森朵夫平台鋼琴與自己身軀之間,並放肆地隔著長褲搓揉他的下體。
林暄羽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猛地一扭身軀,試圖閃躲,卻因重心不穩跌坐在琴鍵上,發出一陣刺耳混亂的聲響。他一手撐著琴面,一手慌亂地推拒,但被壓在鋼琴上的姿勢,令他難以使力,兩人間的掙扎,也讓鋼琴不斷發出亂奏般的噪音。
「你幹什麼?放開我!」他低聲吼著,但唇邊立刻被一記強吻堵住。
「唔⋯⋯!」他不由瞪大雙眼,悶哼一聲,整個人驚駭得渾身發顫。
被吻封住的雙唇、伊森炙熱的氣息,使他的胸腔像被壓住般,堵得幾乎喘不過氣。就在他腦中一片混亂之際,伊森的手竟毫不客氣地拉下他的褲拉鍊,直接探入。
林暄羽瞬間僵住,羞恥如烈燄般燒上耳根,被壓在琴鍵上的他漲紅著臉試圖掙脫,卻因困在鋼琴上的姿勢令他難以使力,無法擺脫壓在身上的重量。原本撐在琴鍵上的手這時慌亂滑向下身,試圖拉開那隻侵犯的手,不料伊森卻順勢抽手,連帶地掏出他已被撩撥得硬挺的陰莖。
他大吃一驚,更是焦急地設法掙脫,但脆弱的性器受制於人,實不敢過於用力,只能無奈地承受這令他心跳錯亂的煎熬。
正當他窘迫地想收回自己,伊森突然反手一扣,捉住他手臂,緊接著猛地一扯,將他整個人拽離鋼琴。他尚未及回神,伊森強壯的雙臂旋即從背後牢牢箍住他的腰部,將他拖往琴室外通往二樓的大理石階前。
林暄羽慌亂地一手摀住下體,一手試圖推開伊森,一邊顧著不讓自己跌倒而腳步紊亂,便這麼踉蹌地被伊森給連拱帶扯地拖上階梯,兩人的身影推拖拉扯著消失於樓梯轉角處。
屋內動靜似已停止──阿福謹慎地探頭查看。
他本想衝入室內救人,卻遲疑了──萬一是兩情相悅,他這做管家的,總不好衝進去當電燈泡。再說,主子的愛情對象,不管是小姐、小哥,還是小提琴,都不屬於他的職責範圍。
雖然,身為林家老僕,他篤定大少爺並無斷袖之癖。不過,明知他在家的大少爺也未出聲呼救。
於是,他決定不動聲色──管家的本分是聽令行事,不是多管閒事。
確定室內無人後,阿福鎮靜地推開落地窗進入琴室,他走到琴前闔上琴蓋,正彎身打算拾起散落一地的五線譜時,卻突然打住。
等等!這種情況,不論發生何事,都是他不該知道的。倘若他收拾整理好琴室,大少爺事後必會懷疑他或許瞧見了什麼。
遑論,大白天的,兩個成年男子躲進樓上臥室,光想就夠詭異,就算他沒收拾琴室而是躲在廚房裝忙,說他都未曾起疑,似也過於牽強。
一位經驗老到的管家自然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主子免於日後面對他的尷尬。
阿福當機立斷,重新掀開琴蓋,確認光滑表面未留指印後,神不知鬼不覺地依原路退出琴室,並繞到主宅後方,由廚房後門重返屋內。
他在鏡前整理一下儀容,拿起手機與車鑰匙,但在出門前,他還是先到廚房通往餐廳的門口,豎耳細聽樓上是否傳來動靜,只要有任何可疑聲響,他便立即衝上樓,順便把該揍的給揍一頓。
但除了客廳老爺鐘規律的滴答聲,整座宅邸寧靜得彷彿沈入午睡夢境中。
阿福悄悄從後門溜出,逕往主宅後方的停車處。這宅子平時除了他,還有兩位葡萄牙裔傭人,但今日是週末,法國人重視休假,因此他也入境隨俗,未讓兩位幫手輪值,僅他一人留駐。
他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繫好安全帶,調整照後鏡,再看了眼手錶,想著去城裡採買幾樣晚餐需要的食材,接著發動車子,決定在外晃到傍晚,再回來煮一鍋怕是誰也無心嚥下的法式燉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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