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軌(32)
對啊，少年W都受了那麼多苦了，萬一修行沒能成，反倒連帶被到場驅逐，害著全家人墜入地獄怎麼辦？那苦，不就白受了嗎？這麼多次，他是如此厭惡那種觸碰，如此厭惡親近的吐息。但靈妃老師修行的意義在於——克服苦痛，迎來昇華。
有師兄師姐進來了，但他們只顧著拉扯著父親，試圖讓他別跟大師兄扭打。但大師兄畢竟習武多年，雖然年邁卻比長期勞累的父親還要強壯。父親被推開，咚地撞到牆壁。就此，父親才不得不鬆手了。
這些師兄師姐，一直以來對少年W的赤身裸體都是忽視的。
「你們沒看到嗎？傳道老師......呸！」父親似乎咬到了舌頭，他吐了口帶有血的痰在靜室的地板上，「ＸＸＸ這個畜生！他竟然強姦我家W啊！你們沒看到嗎？這是違背道德的！他是混帳戀童癖啊！」他說來嚴詞厲色。
「這是修行法門。」小陳師兄說著，有些呆板。而就在此時，少年W突然意識到同為受害者的小陳師兄，竟也成了幫凶。
——水鷗《脫軌》
二十三章、藥（二）
東湖道場的負責人姓劉，名字倪莉沒聽過，但與倪莉曾聽過的師父名字有所不同。她總記得師父的名字裡有個「真」。而倪莉所知道姓劉的，又在道場裡地位崇高的，僅有一個人。
就是在佈道會上曾經幫忙確認母親狀態的劉師兄......也就是當醫生的那個師兄。
結果到頭來，當醫生的，反而推崇非傳統療法？
倪莉不敢置信，但事實就擺在眼前。佈道會那天，參與救治母親的劉師兄，事實上正說服母親不要進行正規醫療。而且劉師兄就是東湖道場的負責人。
倪莉聽過這種「離奇康復」的案例。她為了創作小說《鹿港少女》書寫到邪教行為時，聽別人分享過類似的案例。一個女子肺部有腫瘤，結果在定期灌氣後離奇康復，而幫女子灌氣的師父自稱為灌氣的功勞。但事實上，該女子只是被誤診了，她根本沒有過腫瘤。但這件事情後來就成了這個師父的功勞了。
她早就覺得東湖道場有問題了，從吳浩瑋這個心術不正的人能成為東湖道場的高層就知道了。但她之前錯以為道場是正派的，是好的。
好了，她忽視直覺的結果就是如此。
現在她的直覺又是什麼呢？
......她感覺夏蓮師姐跟雨欣師姐這兩人，應該不具有惡意。畢竟身為雅雅媽媽的雨欣師姐之前也有突發性的免疫疾病，試圖自救才練氣功。但她們所說的案例，是氣功搭配用藥，並非直接捨棄醫療手段。既然都有繼續用藥的前例存在，倪莉想來是該請對方幫忙。
*****
倪莉沒有夏蓮師姐或雨欣師姐的聯絡方式。所以她連繫這兩人的方式，是透過間接方式，簡單說，就是王勝凱。因為他剛好就是夏蓮師姐的兒子，也是雨欣師姐的弟弟。
當然，倪莉不可能在孩子面前聊這些事情。所以倪莉是在孩子進了長頸鹿班後才聊的。
幾天前倪莉大概會因為紹廷媽媽而避嫌的，但今天的事情很重要。
「咦？倪莉，今天妳有事情要問我啊？」王勝凱的表情非常訝異。大概是倪莉沒有刻意加速拉開兩人距離，就此走在王勝凱身旁。
「沒錯，我要問妳姊姊的事。」倪莉單刀直入，「她最近還有吃藥嗎？」
「沒有吃藥。」王勝凱搖了搖頭，他露出有些無奈的表情，「她最近又一直長疹子，我姊夫也勸她。但我媽跟她一直說什麼『大病如火』，可以緞煉真我。我跟我姊夫都勸不了她。」
倪莉倒沒聽過母親講這回事。但聽起來雨欣師姐更慘。昨天她由於著急於母親的情況，沒跟雨欣師姐有所交集，不知道她竟又重新發了疹子。
「我媽也不吃藥。」倪莉說，「是沒有像雨欣師姐這樣嚴重啦。可是她癌症好不容易控制了，就這樣擅自停了抗癌藥。我也勸不了我媽。」倪莉嘆了口氣，「其實我本來是想請妳姊姊勸我媽吃藥的。因為我之前聽妳姊說她是練氣功配合吃藥才好的。可是現在這樣......」倪莉又嘆了口氣。
「其實我們是公眾人物，妳應該跟我一樣有認識一些議員或立委吧？我們可以開記者會啊。」王勝凱提議，「妳看嘛，去那個道場的人不是很多都是生病慕名而去的嗎？肯定很多人也這樣停藥啊！」
「記者會，我想想......」倪莉遲疑。
不是說她不願意揭發道場。只是證據有多少？而這樣撕破臉後，會不會讓家人跟她決裂？她不要推開母親啊！
萬一推離了母親，母親說不定在她癌末的歲月都不可能醒悟了。
「我覺得，我媽應該還是得先勸家人脫離。不然這樣開記者會，我怕只會讓我媽恨我。」倪莉拒絕了記者會的提議，她跟王勝凱說：「而且你媽還是幹部哩，你這樣做應該也不好吧？」
王勝凱同意。而他剛才的興奮情緒驟然消失，顯得有些沮喪。
倪莉想了想，「我有認識警察，或許可以問問？」倪莉想到的是鄭詠瀚。真是可笑啊，先是麻煩鄭詠瀚關於少年吳律的假案件，現在又有母親的事情要找對方。這兩件事都跟宗教事務有關呢。但其實鄭詠瀚負責的案件其實應該跟暴力事件比較有關。
******
倪莉在星期二的下午請了半天假，一樣送萱萱去柔道教室。而她順便就在萱萱下課時，跟來到柔道教室的王勝凱講了這些事情。
「嗯......抓這些人，也許能用詐騙相關的罪責調查，但未必能成功將他們定罪。」鄭詠瀚說明，「最重要的是，我們警察其實也沒辦法強迫妳媽媽重新吃藥。」他看向倪莉的表情有些無可奈何。他說：「就像妳幫忙報案的那個孩子一樣，雖然他們家在的那個團體明顯有問題，但並沒有違法。而沒違法的話，我們警察也查不到什麼。」
等等。
所以吳律說自己說謊其實是一則謊言囉？
倪莉並不知道少年吳律的父親是近期之內才從橋上落水而過世的。她對此事毫無認知，所以她不明白，《脫軌》中遭逢了意外的，並非真的是少年Ｗ的父親。而創作本來就是真實與虛構交錯的，所以警察自然也無能為力。所有人都無能為力，直到......悲劇成為結局。
她只是把事情告知鄭詠瀚，然後之後就只能等待對方的調查了。
晚飯後，倪莉一樣把藥袋遞給母親，好聲好氣地懇求母親吃藥。
這次母親終於接過了藥袋。
倪莉浮現一絲感動。母親撕開了包裝，幾顆藥掉到了地上。
「小心啊！」
她下意識提醒，身體也跟著蹲下，想要幫忙撿藥。母親也太不小心了。
然而，撕紙聲沒有停下來。
接下來，藥丸就這樣落在地板上。而母親的紅白拖鞋就這樣踩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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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續集，但沒看過第一集《夜逃亡》的讀者也能理解唷～快來快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