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軌(30)
姊姊明白了少年W的意思。但她不打算再沉默了。她錯在講的太過含糊，並非不該說出真相。
若至少能制止這次師兄道貌岸然的「驅鬼儀式」就好了。
雖然靈妃老師還在跟爸媽說話，但姊姊還是插嘴說：「我有話想說。」
父親怒斥：「沒大沒小！老師在說話，閉嘴！」。
「W......」
「姐姐，我講的東西就是要幫妳弟弟。」靈妃老師表情和善，卻也不讓姊姊說話。
「Ｗ被傳道師兄侵犯了！」姊姊叫了出來。「傳道師兄是個性侵犯！」
「妳在說什麼？」父親瞪大了眼睛。
「姊姊，W身上的厲鬼會讓他亂說話，我們重點是要驅鬼，齁。」靈妃老師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哪怕弟弟W曾說過靈妃老師希望掩蓋事實，但姊姊還不相信靈妃老師會這麼殘忍。此刻，姊姊的心情盪到了谷底，她對靈妃老師非常失望。
「爸，你來看就知道了啊！」姊姊抓住爸爸，急迫地說，著急地快哭了。爸爸雖然是家裡最嚴厲的那個人，也是帶著家人一起跑來道場住的人，但比起已經迷信於靈妃老師的媽媽，爸爸會相信證據的。
父親罵罵咧咧的，但還是跟著姊姊走。靈妃老師喝斥姊姊，但姊姊豁出去了。今天必須揭穿一切......
——水鷗《脫軌》
二十二章、欺騙（四）
吳律寄了信？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是主旨寫著「道歉信」跟「說謊」倪這兩個關鍵字，讓倪莉隱隱感覺不對勁。
她三點鐘以前，才在夢裡見到了少年吳律，而早上倪莉又收到了吳律的郵件。這是單純的巧合嗎？倪莉有些擔憂。
但此時的倪莉並沒有餘裕去幫別人。此刻對倪莉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得找出母親突然不肯吃藥的原因，然後再儘快讓母親恢復用藥，並祈禱斷藥不會讓母親的病情反覆。
倪莉現在還有辦法幫忙別人嗎？母親斷藥這這樣的「小事」，就讓她自己焦頭爛額了啊......
但......少年吳律的事情也是她主動要關心的。若對方發生了什麼事，哪怕倪莉於法理上沒犯錯，但她的良心會過不去。她深吸了口氣，點開了主旨為〈道歉信：我說謊了〉的郵件。
******
尊敬的倪莉老師：
您好！我是吳律，小說稿《脫軌》是我寫的，但在簽書會時我謊稱是我姊寫的。這是我對您說的第一個謊言。或許，老師早已察覺真相，但我還是必須向您坦承並誠摯道歉。
對不起，老師！因為我的謊言讓您誤會了！
當初我因羞怯與不安，不敢以自己的名義呈現作品，所以才編造了這個謊言。沒想到後來老師誤會了，讓我有些惶恐，不知道怎麼回覆您。那天我媽媽的情況很危急，向許多人求助，也包括了老師。但我沒想到，這樣缺乏脈絡的求救只會讓老師您陷入擔憂。讓您誤以為我遭遇了《脫軌》中那些虛構情節的真實苦難。
您報警後，的確挽救了我媽媽的生命。不過，一直以來很照顧我們的師兄師姐卻受到了無妄之災。
這並非是責怪老師，真的很對不起。若老師方便的話，不知您是否能向警方簡單說明呢？我明白這樣的請求實在荒唐且突兀，而且也非常為難老師，但我希望能平息風波，讓大家都好好的。若老師能提供協助，我將感激不盡。（但若不方便，也請老師不必介懷。）（老師不用特別到高雄來處理這件事情。）
謹此致意，並再次感謝老師的關心與協助。
敬祝
平安
吳律 敬上
*****
倪莉第一時間有些憤怒也有些困惑——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或者，倪莉自己潛意識裡「希望」少年吳律出了事嗎？這樣才不至於徒勞無功？倪莉感到惱怒，也感到羞愧。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她自己一廂情願的投射，憑什麼生氣？可是，她心裡還是忍不住問——憑什麼？
憑什麼要讓她替那少年的「師兄師姐」說情？憑什麼一邊說「不方便就不用理會」，一邊又在字裡行間夾帶著請求？那些否定式的說法，不正是少年真正的意向嗎？
既然「不方便也無妨」的話......那她置之不理也無妨吧？
倪莉放下了疑慮，專心思考該如何處理母親的問題。
果然還是得請其他人幫忙吧？
******
高中生程奕成向班導報告了少年吳律與老年男性關係可疑的事情，但一直到星期一，他所期盼的風波始終並未發生。吳律沒有被記過，沒有被約談，沒有重新回到學校，什麼都沒有。
程奕成向導師詢問，「老師，吳律怎麼樣了？今天還是請假嗎？」
「當然，畢竟他確診了啊。」
「老師，但我上禮拜跟你說過，我之前看到吳律感覺被其他人包養......」
「程奕成。」老師的表情非常嚴肅，「你怎麼現在還說這件事？我之前就確認過了，那是吳律同社區的長輩而已。莫非上學期吳同學被包養的謠言就是你說的？」
「我是真的看到了。」程奕成斬釘截鐵地說。他知道自己或許戀愛腦、過於執著，堪稱跟蹤狂了。但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麼，那絕非正常情況會出現的行為。
「所以上學期是你造謠的？」老師再度詢問。
「我沒說謊。」
老師對程奕成露出失望的表情。但失望又怎麼樣？程奕成本來就不是個渴求老師讚美的乖學生，學校裡的高分、嘉獎或讚美，實際上都毫無意義。
老師深深嘆了一口氣。「我今天會再吳律家裡拜訪。我會再確定一次。」老師竟然妥協了。
本來氣沖沖的程奕成，連忙追問：「老師，那我可以跟你去嗎？」
「不行。」老師斷然拒絕。
「拜託啦，我也很擔心吳律。」程奕成說。他擠出個假笑，「畢竟他是我的朋友嘛。」
老師堅持不肯。
下課後，程奕成趕到了上次跟蹤吳律所到的社區門口。在夏日傍晚六點多夕陽未落的時候，他看到老師從美術館路步行過來。於是他在門口攔住了老師，請求一起進去。老師在門口又妥協了一次，同意了程奕成的要求。
******
母親不聽倪莉的話，會聽誰的話呢？
道場的老師們嗎？
不，不行，母親有這樣的變化，完全是入門後這幾天轉變的。她感覺道場就是罪魁禍首。
那麼夠在乎母親又能說服母親的人，就只剩下靳師兄了。
晚上第一次休息時間母親去裝水時，靳師兄留在運動場，與吳浩瑋聊天。要搭話很尷尬，畢竟靳師兄是母親的男友，而且對方對話的對象偏偏是吳浩瑋。但倪莉需要靳師兄幫忙說服母親。
「不好意思。」
倪莉插話的時候，靳師兄跟吳浩瑋似乎都有些訝異。不知是否為錯覺，吳浩瑋似乎因她搭話而揚起微笑。
而倪莉不打算讓吳浩瑋誤會，「靳師兄，有事找您一下。」而她對吳浩瑋補了一句：「不好意思喔吳師兄，打擾你們聊天了。」以「吳師兄」稱呼，是希望讓對方感受到她的刻意疏遠。
這一瞬，吳浩瑋的神色有些晦暗，但他還是笑了笑，「沒問題。」
「什麼事？」靳師兄一臉摸不著頭緒的模樣。
「想跟您私下談談。」倪莉一臉警戒看著吳浩瑋。她不相信吳浩瑋、她討厭吳浩瑋。
吳浩瑋聽到這番明顯帶有排擠意涵的話語，沒像過往那麼白目硬湊在倪莉身旁，而是轉向與別的師姐談話去了。
道場的紀律限制了吳浩瑋了呢。
但道場這種誇張的紀律與感染力，是否也是母親做出不明智決定的原因呢？
「靳師兄，進階班是不是——」倪莉深吸了口氣，「——叫我媽不要吃藥？」
▌抱城工商時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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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續集，但沒看過第一集《夜逃亡》的讀者也能理解唷～快來快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