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Estella 的夜晚,我坐在河邊寫下今天的日記。8:51pm 的陽光和藹,在橘黃色的屋頂映出一個直角三角形。現在的太陽很溫柔,但今天早上可怕極了。

前幾天我是被眷顧的孩子,都是多雲天氣,只要專心面對體力與地形的挑戰。從今天開始,沒有雲了,只剩豔陽高照。我們決定 6:30am 出發。
前 8 公里非常美好,看著太陽升起,天空慢慢甦醒。但過了第二個小鎮、大約 9:30am 後,太陽轉為毒辣的烘烤模式。我盡可能塗抹防曬、穿防曬衣、壓低漁夫帽沿…明明太陽在我的正後方,為什麼臉依然被烤的刺痛到吱吱作響呢?我覺得我像是被人放在氣炸鍋裡。
下一個休息站在 5.5km 後,我咬緊牙關往前走,但腳步緩慢。Google 導航說還要再走35 分鐘。但我怎麼走,時間都沒有減少的感覺,每一步,都太過微小…
人在崩潰的時候,便開始質疑一切。
為什麼朝聖之路要這麼辛苦呢?我知道自己的極限在 12~15 公里之間,超過後就是耗損。那我為什麼要堅持一天走 20 公里?單單因為官方這麼建議、大家這麼做,我就要跟著做嗎?
我這趟步行之旅只有 12 天,無法走到聖地雅各教堂。所以說,根本沒有一個終點在那等著我必須到達。那我在追趕什麼?
還是說…這樣的辛苦真的是必須的,所有的辛苦都是有意義的,人就是該這麼辛苦才能有收穫?
帶著滿腦子憤怒、拖著身體抵達下個小鎮,荒蕪人煙,只有一家店有開。我坐下來吃點東西。

這根本就是氣炸鍋,好痛苦啊
我又想要叫計程車了。但跟昨天不同,這次我感覺自己只是「pure weak」。我一邊搜尋計程車電話,一邊有聲音在腦中喊:你很懶惰,你這樣 — 不算是走朝聖之路!
在這時,澳洲的 Rachel 走進來找東西吃。我說我要搭計程車,語氣裡帶著點不好意思。「這很棒啊」她說,「你做了你身體需要的事。今天的你也走了 14km了。這是你自己的 Camino,沒有什麼是標準。」
她分享自己的安排,為了避免其中一天30 公里的長途行走,她自己調整行程,用四天走完別人三天的路。
日本的Yoshi桑也坐來我旁邊。他用不太標準的英文、緩慢卻堅定的說:「我覺得,這是一件勇敢的事。很多人沒有面對自己的需要,反而受了嚴重的傷」
這真的是勇敢嗎?我不確定。
我最後還是叫了計程車,用短短八分鐘,完成了剩下的 7km。洗完澡、睡了覺,朋友們也陸續抵達了。
走在他們後面、卻最早抵達,我略帶羞赧的說出今天又搭計程車了。
Jane 馬上說:「明天我也想搭!」Andrea 則說,她走到第三個城鎮時熱到吐了,撐著走完,但現在很不舒服。大家聽完我的想法(之後改成一天 12km就好,只走6-10am),也都很支持。
啊!會不會…從頭到尾的那些「我是逃兵」想法,只有我自己這麼覺得?
晚上,我實現了一個小夢想:大吃一頓超市的整隻烤雞與大盒沙拉,補了蛋白質與青菜,真開心。
Jane 說,Camino 是被設計出來的一套結構,透過「挑戰」讓你在這條路上打破一些什麼,才能讓新東西進來。
每個人要打破的都不一樣。而我,或許就是要打破那些「被定義」的框架。
我想用自己的方式,走路,生活。

快要被烤焦了,臉上的笑容跟水分一起流失了

一整隻烤雞和沙拉,吃好吃滿!雞肉有多,我還在青年旅館分發雞肉

我待在這個小隧道休息了五分鐘,沒有椅子,直接坐在地板上。完全不想離開這個陰影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