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龜每天還是很努力地游,
他總記得媽媽那句「別落後」,也記得哥哥那句「你一定會排在最後」。
所以他不敢停下來。
只是偶爾,他還是會想起那隻海牛,慢吞吞地啃著水草的模樣。
那個畫面像一顆小石頭,卡在他心裡,但他還來不及細想,就又被浪催著往前。
有一天,他從海面探出頭,
一張透明的塑膠袋被海浪拍打著,黏在他的背殼上。 陽光一照,竟閃閃發亮。
起初,他嚇了一跳,拼命想把那東西甩掉。
可沒想到,幾隻年紀相仿的小海龜游過來,眼睛一亮: 「哇,你的殼好漂亮!」 「真的耶,好特別,像戴了皇冠一樣!」
小海龜愣住了。
他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話。 以前,他只有在落後時被嫌慢,在停下時被催趕。
小海龜還是第一次被讚美。
那一刻,他的胸口暖暖的,好像整片海都亮了起來。
於是,小海龜開始有了另一個目標 ——
不是游得更快,而是讓那閃亮的東西不要掉下來。
他小心翼翼地游,怕一個急轉身就把它甩掉。
甚至有時,會故意靠近海面,讓陽光照得更久一點,好讓大家看見。
每當同伴再度驚呼:「你看,他的殼又亮起來了!」
那一刻,小海龜覺得自己被整個海洋擁抱,無比溫暖。
過了幾天,他在浪花裡看到一小片玻璃碎片,折射著七彩的光。
小海龜立刻游上去,用背把它頂起來,小心地讓它卡在殼的縫隙裡。
當陽光灑落下來,果然又換來了一片驚呼聲。
那股聲音比海潮更響,讓他忍不住把背殼挺得更直。
從那之後,他開始留心海裡的一切。
閃閃的糖果包裝、皺巴巴的鋁箔紙,甚至一段亮亮的釣魚線
只要能讓殼更耀眼,他都不放過。
他像個收藏家,把一件件「寶物」撿起來,貼在自己的背上。
每次殼上多了一樣裝飾,他就會游到海面上,等太陽替他點亮。
驚呼聲總是再度響起,
小海龜的心裡被這些聲音塞得滿滿的,輕快得幾乎要飄起來。
只是,小海龜的「殼」越來越閃亮,也越來越沉重。
每踢動一次鰭,他都得比以前花上更多力氣。
但只要想到如果有一天殼暗下來,大家就不會再喊「好漂亮」,
他就會咬緊牙,把更多的亮片往殼上堆。
有時,他已經累得快游不動,
可是一想到如果殼不再閃亮,大家就不會再看他一眼, 他還是咬著牙,把那些東西一一背上去。
「不能掉下來……」
「大家喜歡的是這樣的我。」 他在心裡一遍遍地對自己說。
有時候他游到安靜的海草叢,腦海裡會閃過那隻慢吞吞的海牛,
咀嚼水草的樣子,笨拙卻自在。
那個畫面依舊像一顆小石頭,卡在他心裡,
只是被層層閃亮的裝飾壓住了,看不太見。
於是他又拍動著鰭,背著那越來越閃亮、也越來越沉重的殼,繼續往前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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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 海龜三部曲 的第二個故事 ——〈閃閃發亮的殼〉。
在這裡,小海龜第一次因為「閃亮」而被大聲讚美, 也因此開始不斷裝飾自己,背負起愈來愈沉重的殼。
在下一篇,他將遇見更難解的掙扎:當那些原本帶來掌聲的東西,反而把他推向危險,他將要如何面對?
敬請期待,海龜三部曲的最後一章 ——〈網子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