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墜樓之夜
我未曾想過，陸澄煙會就這樣無聲地消失在這世上。
那個總在長公主幕府間輕聲獻策、談吐間帶著溫潤笑意的文士，如今卻靜靜伏在冰冷的青石階上，青衫濡透，眉目再無半分生氣。
昨夜，煙雨朦朧。
京郊的望雲臺，本該是詩酒清談、對月高歌的所在。誰能想到，今晨傳來的，卻是噩訊。
我是尹仁公主府的女官，奉長公主之命趕來時，天色尚未全亮，別館門前火把搖曳。巡邏的侍衛一臉冷漠，只報：「清晨時分，屍身已在臺下發現。」語氣淡得仿佛只是一件尋常差事。
我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眼底一瞬間酸澀難忍。
青石階上，靜靜躺著的，正是陸澄煙。
雨水仍自簌簌滴落，他的衣衫早已濕透，像一幅被打散的墨痕，殘破而不堪。昨夜他是否也曾舉盞對月？如今卻再無可能。
仵作蹲在屍身旁，草草翻檢過幾下，聲音冷硬：「從高處墜下，無他傷。」
這般斷語，說得太快，太冷，叫人幾乎來不及消化，卻已將一條性命抹去。
我心口一陣緊縮，腳步不由自主退了一步。腦海裡一遍遍浮現他過去的模樣——那雙眼睛清亮專注，說話時總帶著幾分溫潤笑意。他怎會選擇這樣的結局？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的聲音壓過人群。
「澄煙！」
我抬頭，看見一位神情凝重的男子快步上前。他的聲音克制卻顫抖，像是壓抑了無數情緒。
侍衛低聲稟報：「這是死者之兄，陸澄川。」
我與他四目相對。他沒有哭喊，只是死死盯著陸澄煙的身影，眼神裡有千言萬語，卻終究化為沉默。
我忽然明白了。我們雖素昧平生，此刻卻同樣心碎。
我與陸澄川之間，沒有多餘的交談，只有在那片壓抑的火光下，彼此交換的一眼——一眼足以讓人明白，這並非一樁簡單的意外。
天光雖漸明，卻依舊煙雨朦朧。而望雲臺下，只剩我倆無言的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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