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堂自文秀手中取過玉珮,細細端詳了一陣,微笑問道:「這玉珮看來古樸,我想應該極其珍貴。文秀,這玉珮是妳祖上留下來的傳家之寶,對嗎?」
文秀輕輕地搖頭否認:「不是!」
玉堂想了想,又問道:「那麼這是妳爹特地買了送給妳的?」文秀仍是搖頭。都不是?玉堂的困惑全寫在臉上了,他想不出文秀的玉珮從何而來!
文秀遲疑著到底該不該說,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決心似的,她自玉堂手中接回了玉珮,緩緩地說著:「這玉珮代表的是一個約定!」
玉堂皺眉不解地問道:「約定?」
文秀接著說:「不錯!」文秀緩了一口氣:「是一個婚約!」
「婚約?」玉堂吃了一驚,他緊皺著眉、心中隱隱覺得不好!
文秀接著說:「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爹就替我訂妥親事了。那個人……我的未婚夫婿成年之後,便離開家鄉,赴京求取功名,這些年都是音訊全無。這玉珮就是我未婚夫家中、祖上傳下來的寶玉,是文定的信物,我從小便隨身帶著。」文秀低下頭、輕聲說道:「我爹一直告誡我,做人要講誠信,既然已經有了婚約,就不能悔婚!我爹生病的時候,都不忘叮嚀我,要是他有什麼不測,叫我務必要請我二叔,替我找到我的未婚夫婿!我……我不能忤逆爹爹的遺願的!」
這時,天空突然下起雨來,雨勢不大,細如針絲,玉堂心中一陣難受:「原來,她已經許了人家,就是因為如此,她對我始終都是這麼疏遠!」玉堂又想:「她如今告訴我,是要我死了心?如果她沒有婚約,她對我……是不是就會有所不同?」
玉堂心中興起了一陣莫名的酸楚,他逕自衝出亭子站在外頭淋雨:「怎麼會這樣?難道我跟文秀一點緣份都沒有?那......老天又何必安排我與她相識?」玉堂閉著眼睛,希望這場雨能讓自己清醒、冷靜下來!
玉堂一睜開眼,文秀竟怯生生地站在自己的眼前,他大吃一驚:「文秀,妳……妳跑出來做什麼?」
文秀不說話,全身因為身子單薄而微微顫抖著。文秀靜靜地看著玉堂,她知道自己不能嫁給玉堂,但是至少眼前她能夠陪著玉堂、安慰玉堂!文秀明白,在這世上,除了阿爹之外,白玉堂是唯一看重自己的人,也是她最在意、最不想傷害的人!
玉堂低聲怒喝著:「妳……妳身子還沒好,快到亭子裡去躲雨!」文秀仍然不動,玉堂只得拉著文秀的手,趕緊又跑回了亭子裡;玉堂忙著用袖子替文秀拭去臉上、衣服上的雨水。
「是文秀不好!」文秀低著頭,歉然說著:「我……應該早點告訴五爺的!」
玉堂雙手扶著文秀的手臂,怒聲說道:「妳哪裡不好了?」玉堂頓了一會兒,語氣和緩了些:「妳說話斯文有禮、個性溫柔嫻靜,妳心地善良、總是處處替別人著想,而且妳……妳是我見過……見過最美的姑娘!」玉堂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說道:「正因為妳是那麼好,所以才會讓我對妳……!」玉堂緩緩地放開了文秀、轉過身子走出幾步,玉堂輕輕歎了一口氣,他不知該說什麼好!
只聽見文秀幽幽地說著「五爺把文秀誇得太過了!我沒有那麼好,我只是個平凡的姑娘,我這一生福薄命苦,我一出生就剋死了我娘,如今我爹也走了,在這世上文秀只是一個孤苦飄零、無依無靠的弱女子罷啦!」說著說著,文秀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不由得濕了眼眶。
這讓玉堂看了很心疼,他很想說話安慰文秀,但又不知該如何啟齒;玉堂心裡想說的是:「文秀,只要妳願意,我會照顧妳一輩子,只要妳肯留在我身邊,白玉堂這一生就只愛程文秀一個女人!我願意與妳白頭偕老、共度此生!」只是這番話如今又怎能說出口呢?
文秀外表看似柔弱溫婉,但性格卻是剛強堅毅不輸男子,單看她竟敢舉刀自戕,就知道她心性有多剛烈!她既已決心堅守老父生前的囑咐,誓要尋找那位從小訂親、卻素未謀面的未婚夫君,那恐怕是任誰都無法改變她的心意。
玉堂心中一陣黯然,終於他長吁了一口氣,放下心中的鬱悶;就算玉堂不能與文秀結為夫妻,但文秀對玉堂有救命之恩,玉堂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該親自將文秀平平安安地送到朱仙鎮她二叔那兒才能安心!
玉堂走回文秀的面前,手裡依舊拿著那支碧玉簪,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苦澀:「文秀,這支玉簪妳還是收下吧!這是買來送妳的,自然……只有妳才能戴,我是個大男人,我也用不著!」玉堂想了一下,接著又說:「就當做是……義兄送給義妹的見面禮吧!白玉堂能有一位像妳這樣善解人意的妹妹,也是值得高興的事!」
文秀一聽,知道再無推辭的理由,微笑點頭:「多謝大哥!」
玉堂苦笑說著:「來,我替妳戴上!」玉堂不顧文秀臉上緋紅、害羞的神色,直接為文秀戴上了玉簪;碧綠色的髮簪,襯著文秀白皙清雅的臉龐,益發顯得靈秀脫俗。
玉堂望著文秀直發楞,他心裡想著:「是我白玉堂沒有福氣,沒能早些認識妳這麼好的姑娘!」
雨停了,下過雨之後,空氣之中略顯涼意,玉堂對文秀說道:「雨停了,咱們也該回去了,妳身上的衣服都濕了,得趕緊回去換一套乾的,可千萬別著涼了!」
文秀應聲道:「是!」
回到孫府,孫大夫偷空私下問玉堂:「五爺,你與文秀之事如何?她知道你對她的心意了?」孫大夫說話之時,眼神滿是期待,就盼著能聽到玉堂與文秀兩情相悅的好消息!
玉堂嘆了一口氣,無奈言道:「孫大夫大概不知道,文秀自小就訂了親吧?」
孫大夫努力思索著是否有這件事,他想了一會兒說道:「我還真不知道有這回事兒呢!那文秀的意思如何?」
玉堂悵然說道:「文秀說了,父命不可違,她是一定會遵照父親的遺願,找到未婚夫婿,嫁給那個人的!」玉堂說著,臉上滿是失望的表情!
孫大夫說道:「這樣啊!」孫大夫想了一會兒,接著就安慰玉堂說:「文秀的性情還真是個死心眼,她若是心中主意已定,的確是不會輕易就改變的了!不過五爺,你也別灰心,就算真的找到了那位未婚夫婿,你也不見得就全然無望啊!也許那個人早早就成婚了也說不定啊!」玉堂想想這也不無可能,他心中多少又有了幾分希望。
次晨,孫氏夫婦在文秀房裡探視文秀的傷口,玉堂也在一旁關心。
文秀的傷已經完全康復了,只是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傷疤,孫大夫笑著說:「這道傷疤是除不掉的了!所謂瑕不掩瑜,文秀,妳的容顏秀麗,這一道疤是掩蓋不了的!」
玉堂看了卻是十分心疼,說到底,文秀的傷疤也是被自己所帶的匕首傷到的!
孫大夫笑著對文秀言道:「文秀,妳的傷已經全好了,身子也已康復了,妳可有什麼打算?」
文秀回話說:「文秀的二叔住在朱仙鎮上,我想去我二叔那兒,能否請師叔為文秀雇一輛車送我過去?」
文秀未提讓玉堂護送她前往,這讓玉堂心裡覺得失望,文秀始終是將玉堂拒於千里之外,完全不給玉堂親近自己的機會!
孫大夫見了玉堂滿臉盡是失落的表情,心中自然明白,他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對著玉堂問道:「誒,五爺,你可是住在陷空島啊?」
玉堂不知孫大夫為何有此一問,他回道:「是,在下是居住陷空島!」
孫大夫接著又問:「那五爺可知島上有個回春堂?」
玉堂想了一下:「不錯,市場上確實有個回春堂,那是一間醫館!」
孫大夫笑著說:「是啊,誒,夫人,那回春堂不正是妳娘家嫂嫂的娘家姪子開的嗎?」一邊說著,一邊對著孫夫人猛使眼色。
孫夫人不解,但還是順著丈夫的話接下去:「是啊!老爺說的沒錯,這麼遠的親戚,您還記得那麼清楚啊?」
孫大夫聽出夫人嘲諷的意思,心裡也不以為意,他笑著說:「去年,我記得妳嫂嫂提過這位姪子,妳大哥說那姪子年紀輕輕就開了醫館,希望我能過去幾天,傳授一些針灸、草藥知識給那姪子,我想咱們的醫館也才剛起步,我實在是抽不出身過去!」
孫大夫又轉頭對玉堂說:「五爺,這陷空島與文秀二叔所住的朱仙鎮,是不是順路啊?」
此時玉堂聽懂了,他笑著說:「正是,要到朱仙鎮確實會經過陷空島。」
孫大夫一拊掌,對文秀笑著說道:「這就太好啦!文秀,師叔有事得拜託妳替我跑一趟了!」
文秀還沒有聽出來師叔要她做什麼事,問道:「師叔有何吩咐?」
孫大夫接著說:「文秀,妳就替師叔走一趟陷空島,在島上待幾天,幫我教教妳師娘這位遠房的姪兒吧!」
文秀疑惑問道:「我?可是我不認識回春堂的大夫,我擔心……他也不相信我會醫術。」
孫大夫說:「別擔心,我會修書一封讓妳帶著,這位姪子見到我的書信,定會很樂意由妳來教他的!」
文秀面露難色:「不過陷空島我不熟……!」
孫大夫言道:「哎呀!陷空島妳不熟,但五爺熟啊!由五爺陪著妳,先至陷空島待個幾天,幫師叔教教後輩。之後,五爺再護著妳到朱仙鎮去找妳二叔,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文秀為難著:「如此一來,豈不是又要打擾到五爺了?」
玉堂趕緊笑著說:「不麻煩!不麻煩!」玉堂發覺自己又表現得太熱心了,接著解釋:「我是說,我結拜大哥的盧家莊就在陷空島上,莊裡很寬敞,吃住都不成問題,一點都不麻煩!」
孫大夫又說:「難得五爺為人如此仗義,那文秀就麻煩五爺多多照顧,五爺定能將文秀平安護送到她二叔那兒,是吧?」
玉堂笑著說道:「這是自然!」
孫大夫又問文秀:「文秀,師叔這個請求,不會太麻煩妳吧?」
文秀想到如此一來又得與玉堂結伴同行,心中覺得有些尷尬,她正想著該如何遠離白玉堂,沒想到師叔卻丟給自己這麼一個難題。只是文秀這次全仗著師叔相救,才能保住一條性命,師叔親自開口託付之事,又怎能拒絕?文秀只得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師叔交待之事,文秀遵命就是!」
孫大夫完成了任務,偷偷趁文秀不注意,對著玉堂使了個眼色,玉堂微微拱拱手,暗暗承了孫大夫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