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梨花鈿（二）

茯香微微揚起塗著石榴紅的雙唇，勾起一抹曖昧不明地笑道：「是姑母邀我到王府作陪…方才與姑母一同品那白薑梨花茶，一飲入喉，即唇齒滿香，生津止渴，可是比其他上好的花茶氣味兒更香醇甘甜，聽聞是這杯茶中的梨花，乃取自表兄為王妃悉心重金打造的梨花園，茯香心生好奇，不知可否與王妃共賞這梨花園？」

小蓮望著眼前的妖嬈的年輕女子，那張圓潤潤的小臉上滿是敵意，她一下子鼓著腮幫子，小嘴噘得嘟嘟地，心事藏不住，這麼多年，她對茯香藏著什麼心思，整個錦綾王府上下，還有誰人不曉呢？

齊澤演聽聞，他的視線依舊落在洛嫣然身上，一雙犀利黑沉沉眸子似在思量什麼，洛嫣然見一片鴉雀無聲，茯香又是母妃的侄女，自是不想得罪，只得好生款待，她便輕聲曼語道：「王爺，現下春風涼爽，梨花開得正盛，妾身正好與茯香共賞滿園梨花，可好…？」

齊澤演伸出長指撫了撫洛嫣然的嫩白臉兒，復將垂落在她香腮兩鬢的幾縷髮絲勾在她粉潤的耳後，眼眸中盡是未加掩飾地情意，濃情難掩，磁性溫聲道：「愛妃說好便好…」

茯香見齊澤演專注凝視洛嫣然柔情的眸子，那語氣和眼眸是自已未曾見過的寵溺，溫柔到能掐出一池水兒來，她光瞧著，心頭那股子熊熊的妒意，忽地，往朝心尖兒上直燒，她微微仰起下巴，治豔的俏臉真是有說不出地瑰麗狐媚，兩道細細的柳葉眉，一雙勾魂的細長鳳眼微微上揚，朱紅豐潤的唇瓣輕輕滑出一抹不懷好意地弧度，嘴角卻大相徑庭地浮上無害的淺淺笑意。

齊澤演仍面無波瀾，只是那雙黑沉沉的冷雋鷹眸，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洞悉人心似地說：「昭七，跟過去看看，這個女人…城府極深…」

昭七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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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園內。

春風和煦，暖陽燦燦，一樹梨花淡雅開，千朵萬朵，壓枝欲低，其色澤白的純凈，花姿玲瓏溫婉，盡顯”占斷天下白，壓盡人間花”的清秀之氣。

滿園的荼白梨花在頭頂上搖曳生姿，雲想亭的綠琉璃瓦頂，黃瓦剪邊，簷下樑枋以灑金描繪點點彩畫，絢麗多彩，亭子旁是秀麗如畫的蓮花池，古樹名木成蔭，鬱鬱蔥蔥，成群地啼鶯舞燕，園內的廊橋溪語，流水潺潺，恬靜舒適，尚可遙望至王府內屋脊巨柱上的雕龍，鱗爪張舞，雙鬚飛動，好像要騰空而去似地。

洛嫣然一身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碧霞雲紋孔雀紋錦衣拖曳長裙，外罩一件銀白雲紋縐紗長袍，她豐肌若骨，楚腰齊領，三千烏絲挽成姣麗的百合髻，霧鬢雲鬟裡斜插著一支梨花白玉簪。

洛嫣然只是靜靜站在那兒，已是群芳難逐，天香國豔之姿，她顏如渥丹，細似遠山般地黛眉、精巧的小瓊鼻、櫻色般的絳唇和一雙眸含秋水更是顧盼神飛，確實是難得一見的美憾凡塵，相較于皇帝後宮眾妃的富貴華麗，她富有溫雅含蓄的氣質及清雅動人之姿。

如果說，洛嫣然是一朵出塵憾世的淨白梨花，那苻香便是媚惑妖嬈的罌粟花，絢爛奪目。

苻香的目光環視占地寬廣的梨花園，百花極妍，美不勝收，她不禁讚歎道:「百聞不如一見，這座梨花園…果真是千金萬貴的稀世之景，王妃當真是好福氣…能得王爺這般寵愛，叫茯香…好生羡慕…」

洛嫣然露出淺淺一笑即傾城，女人溫婉細氣道：「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以茯香小姐的豔麗之姿，只怕是滿門將才，皆求而不得…」

洛嫣然自然是冰雪聰明，多年來身處狡詐多端的皇室之中，仍舊如魚得水，深得皇上和皇后寵愛，哪能看不清她這點小把戲？

茯香一心只想入王府，得個側妃之名。

茯香即便稚齡，素來工於心計，亦聽得出她話中有話，那雙細長的鳳眼閃過一瞬地狠絕，她故作無辜懵懂，勾起石榴紅唇，似笑非笑道：「鮮少見王妃點妝似今日這般嬌豔，茯香瞧著這鈿妝…並非尋常的梅花鈿或額黃妝…」

小蓮才一到梨花園就偷偷聽到兩人的交談，這不明擺了大白天的登堂入室欺侮人嗎？

她忍了半天，終於沉不住氣，從一顆巨木老樹後方挪出的身子，搶先一步回應道：「回苻香小姐，這可是王爺親手為我家王妃點的梨花鈿，宮中民間皆流傳此佳話【欲得夫君萬千寵愛，必如錦綾王妃，額留丹梨】如今，那些欲受寵之嬪禦婢妾，可是紛紛仿效呢！」

洛嫣然聽聞便道：「小蓮，不可無禮」

茯香姣麗的面容，劃過一道惡毒精光，她微微揚起雙唇，不經意地勾起一抹冷笑道：「無妨…」

小蓮這才想起所來何事，趕緊道：「王爺傳王妃…即刻回漪蘭殿，王爺道…想吃您親手做的桂花糕…還說…」

洛嫣然望著小蓮，不解道：「王爺還說什麼？」

小蓮性子古靈精怪，水靈靈地雙眸骨碌碌，溜溜地轉了轉，刻意提高聲量道：「王爺還說…讓王妃伺候更衣泡澡」

洛嫣然那雪肌玉面，霎時，滿是紅暈，人面桃花，她嗓音甜潤道：「茯香小姐，我先行回府，失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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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　

譯文：如雪般的梨花淡淡的白，柳條透露出濃鬱的春色，飄飄灑灑的柳絮夾帶著如雪的梨花，佈滿了全城，我心緒惆悵，恰如東欄那一株白如雪的梨花，居俗世而自清，將這紛雜的世俗人生，看得多麼透徹與清明。

出自：<東欄梨花> 蘇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