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思齊
【導讀】
在愛情與關係裡,我們最深的恐懼,或許不是不被愛,而是不自覺地,活成了我們曾經最不理解、甚至最想逃離的樣子——我們的父母。這是一封來自讀者的真實來信,一個32歲女人的「恐怖故事」。它之所以恐怖,並非因為任何血腥情節,而是因為它太過真實,真實到你可能會在故事的某個轉角,迎面撞上驚慌失措的自己。在閱讀之前,請先深呼吸。
【這篇文章,獻給…】
- 那個在電話裡對伴侶說完重話,掛掉後卻內疚痛哭的你。
- 那個發誓不要像媽媽一樣情緒化,卻總在最失控時看見她影子的你。
- 那個在關係裡拼命付出,卻總覺得對方「不懂」而感到疲憊的你。
- 以及每一個,渴望斬斷原生家庭的枷鎖,想在愛裡重獲自由與呼吸的,勇敢的你。
楔子:一句話,讓我的世界崩塌
「去啊,你為什麼不去?」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廚房的空氣瞬間凝結,只剩下抽油煙機的嗡鳴,像一頭瀕死的巨獸在喘息。男友阿凱背對著我切洋蔥,他沒回頭,但那個微微垮下的肩膀,像一記無聲的重拳,狠狠捶在我心上。
我認得那個背影。
天啊,我太認得了。
那不是阿凱,那是30年前,在另一個廚房裡,被我媽一句話堵到無言以對的我爸。
而我,剛剛用一模一樣的語氣、一模一樣的台詞,親手把我的愛人,變成了我爸的樣子。
我衝進浴室,反手鎖上門。鏡子裡,是我32歲的臉,化著精緻的妝,眼神卻充滿驚恐。那個嘴角微微上揚、一副「我受盡委屈但我不說」的表情……是她,是我發誓絕不要成為的「那個人」。
是我媽。
原來,最恐怖的鬼故事,不是撞鬼。
是有一天,你發現自己活成了最討厭的人。
第一章:名為「愛」的毒藥,我家吃了三十年
我家在外人眼裡,是個從不吵架的「模範家庭」。對,從不吵架。因為在這場名為「婚姻」的戲裡,我爸從來沒有台詞。
晚餐桌是我家最經典的劇場。
我媽是天才編劇兼導演。六點半菜上桌,六點三十五分,如果我爸的車還沒出現在巷口,她的獨白就開始了。
「唉,也不打個電話回來。」她會對著空氣說,眼神飄渺,語氣比黃蓮還苦。
六點四十分,我爸滿頭大汗地進門。
「路上塞車。」這是他萬年不變的開場白。
「沒關係啊,」我媽會露出一個聖母瑪利亞般的微笑,「反正我做的飯不重要,我們母女倆餓著也沒關係。」
這句話是個信號。我爸會立刻放下公事包,像個士兵接到命令,衝去廚房熱菜、幫我簽聯絡簿、週末規劃完美家庭旅遊。他用盡全力扮演一個「好丈夫」、「好爸爸」。
但他臉上的笑容,卻一年比一年稀薄。
國小的時候,我曾從三樓的窗戶看下去,看見我爸把車停好後,沒有馬上上樓。他在駕駛座上,把頭靠在方向盤,坐了整整五分鐘。
那五分鐘,像一個儀式。他在替自己那被消磨殆盡的靈魂,做最後的充電。充飽了,他才會戴上那張「好丈夫」的面具,上樓,走進我媽的劇本裡。
我媽從來不用吼的。她的武器是「失望」、「委屈」和「我是為你好」。
這是一種溫柔的凌遲,慢性劇毒,它不會殺死你,但會讓你活得不像自己。
第二章:我的愛情,不過是父母婚姻的劣質複印品
我和阿凱的相遇像一部文藝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