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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wish......
把所有的呢喃送給六月的第一朵玫瑰。
S在昨夜點了一首歌〈知己〉,裡頭有句歌詞似乎是這樣子的:「長大了也許對於某種感動的東西,一點點都珍惜」。不禁想,珍惜兩個字有多麼沉重。或許現下我也可以笑著,「幸好成了知己」嗎?
親愛的不具名的你,請原諒我決定在某個地方,把你的名字給刪除。幾年前,人的直覺總那麼地美,一下子就能夠篤實確定,該不該讓乾涸的心田下起梅雨。縱然我不愛雨季,因為濕黏的空氣影響日夜的心情,但就是甘心吧。我們曾經甘心是彼此的雨。沒打傘也不要緊的那種甘心。
謝謝當時,我們都本著自由做出了決定,儘管一路跌跌撞撞,走的步伐呈現出沙灘中的萬分猶疑及魯莽——那麼恐懼、那麼謹慎、那麼不知好歹,仍確真地留下了腳印。這些腳印是需要勇氣的啊,無奈鮮少人瞭解,之於你我這類的人來說,如此勇氣已需要無比巨大的力量。我們的關係,我們對於相互喜歡、牽連、羈絆的建立過程,於他人眼裡看上去像柔軟的棉線一扯就斷、具備值得嘲諷的不足,但無所謂啊,至少我的心底、你的心底,都知道一句肯定得來不易,彼此是真的經歷了萬場交戰,才可得來那時美好的結果。
所以我原諒。原諒在那之後,你的踩踏退回嬰孩時的力道,在驚蟄過的春泥中鑿不出半點稜形。我努力了,曾經我的心臟就是那地春泥,願意奮不顧身地癱軟、腐壞,痴痴等望著你刻下言情句讀,聽我倒背如流⋯⋯,我努力過,卻也失敗了。我想都是因為親愛的你太過溫柔,溫柔到不想傷心吧。什麼風雨,什麼承諾,都需要付出代價,都是得狠狠傷過一遍,才可以有所印證的。也因此後來的我總反覆思考,「你的勇氣若用盡,其實情有可原」——即使多日多夜輾轉難眠,儘管我常常想起了就難掩想哭的情緒,也只能責怪這個原諒你的,懦弱無用的自己了。
過份年輕的你也好,過份年輕的你所給的小小不算數的約定也好,幸虧所有柔軟到不堪毀傷的愛,最後生鏽得十分特別。這些年我仰賴淺意識過活,不墜到太深、太刁鑽的腦海巷弄,終於來到現在。
前三天夜晚,我開始搜尋任何一點時間的痕路。親愛的你啊,我並不天天寫日記的,文字只停留在想要被書寫的光陰,而這樣的光陰並不多;它們各是跳來跳去的點,定格了就添上星期,如果再多添上人物對話,宛若就是劇本活現⋯⋯可是親愛的,此刻我沒有要和你談論那些關於你的頁碼,只是想進而坦承,在這段追憶的過程中,我搞懂當初的自己是個多麽脆弱不安的人。
翻開日記,輕輕將雙眼摘下,我回歸記憶的漩渦,已經無法再記起:「什麼時候奮力地學著要對自己好一點?」「當初滾燙的自怨自艾,又是用怎樣的方式將自己埋藏?」誰能想像,那時我竟可以找到成千上萬種理由否定你心中的我,無論你以什麼方式對我傾訴表白,我皆沒法敞開懷相信,你說的愛我都是真的。
為什麼?
親愛的你啊,你可有智慧向我解釋,什麼是匹配,什麼又是不配呢。我常常在這樣徬徨的瞬間,心中憶起當初翹掉的那堂課。那堂課的藍天,藍天底下一個人的操場,操場的圓圈,圓圈旁的木椅,木椅上單獨的我自己。好傻好孤獨啊。你溫柔、我敏感,就算現在已原諒了溫柔的你,但能瀟灑告別始終敏感複雜的自己嗎?責怪你沒有延續下去的勇氣,也責怪我自己總愛想得太多太雜,所以突然沒有把握,該把最後悲傷收場的導因推給誰了。
幸福本是簡單的,稍微長大了才明白心魔可以殺死一切。而我的心魔也許都是為了尋覓一份鼓勵,以便隨身攜帶,在沮喪時看見它,就能提醒寂寞有多遙遠。我找到了嗎?我又有資格得到它嗎?寂寞難道於焉不纏人,乖乖地退往靜謐的角落,看我與對的愛人親密親暱?往後的故事,我想你也都聽說了。沒有聽說,未來也會寫下的吧。
只是,親愛的你,我想對你說聲抱歉,抱歉那時還沒有能力去懂得珍惜的涵義。於今正因為回顧了昔日,我才推翻本來的自以為是;昨夜點的歌,其實也無法成功地說服我說出「幸好成了知己」這類的話了。你一定是生命裡最懂我的人之一,可我不想讓你出現在多人的名簿上,因為你應只屬於唯一。就算一開始早已料想到不會擁有令人脹痛的幸福,我仍想偏執地認定,你我都回不去一剛開始的樣子,也不想回去了。曾是知己、後成情人,再以後的以後,我們必須承認,街上擦身也不會露出任何一種情表給對方的這種關係,已經什麼都不是。
擺脫時空,擺脫舊情份,我將把你的姓名刪去。
只要記得,你是親愛過的人,得以偶爾拿出來呢喃幾句,對我來說就足以納為一份幸好吧。
幸好你曾是知己,也幸好最後,你成不了知己。只做個淡淡深愛過我的客人。
(原文寫於2009/06/01,高雄;後來補充改寫於2018/01/20,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