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有點噁心,因為首圖太溫馨了,讓人忍不住放一句噁心的。 為何觀看這部《百合心》?說是為了吉高由里子和松山研一,一點也不為過。初次知道這部電影,是在去年的高雄電影節。當初一看見演員名單,二話不說馬上買票期待,結果最後因為臨時卡到事情,浪費了一張票,那時就一直告訴自己一定要把這部電影補回來!因為這樣的期待心態,導致我對《百合心》的期望比其他電影高,所幸這部《百合心》果然沒讓我失望。 初次認識吉高由里子,是由吉田修一的小說改編的《橫道世之介》,那時就覺得:笑容這樣燦爛的女星,想必大多都演類似的陽光溫馨小品吧?後來才發現,吉高由里子跟二階堂富美一樣,戲路之廣,讓喜歡看懸疑驚悚電影的我常常遇見這位笑容甜美的演員。除了此部電影,吉高由里子還演過同樣為「致鬱系」的《紀子出租中》、《蛇信與舌環》,驚悚懸疑片《殺戮都市》、《賭博默示錄》、《重力小丑》等電影,但對於毫無感情的冷血殺人魔一角,對吉高由里子來說仍是新嘗試。松山研一更不用說了,這位曾經以《死亡筆記本》中的L紅極一時的實力派演員,跟作另一男主角藤原龍也,根本就是以演奇怪角色出名的(《重金搖滾雙面人》還不夠奇怪,什麼才叫奇怪?)戲份同樣不少的松坂桃李,說實在我不太了解,聽說是「國民暖男」,在《百合心》也是一慣地暖啊。 (廢話結束) 由吉高由里子飾演的美砂子,從小就被醫生診斷似乎沒有「百合心」。至此,電影一直沒有向觀眾解釋何謂「百合心」?劇情以自述的方式倒敘展開,從長得像洋娃娃的小美紗子開始,展開她的殺人旅程。不,與其說是「殺人」,不如說美紗子終其一生都在追求所謂的「百合心」,也就是她的「心靈寄託」,而這「百合心」也理所當然地成為了貫穿全片的麥高芬(MacGuffin)。最初,小美紗子的百合心是洋娃娃百合子,小美紗子將洋娃娃取名為「百合子」,意味著她將和她長得相當神似的洋娃娃當成她的心靈寄託了,也就是「百合心」。 由電影中幾個情節可以得知,美紗子大概天生就沒有「同理心」這個一般人都擁有的感知。一般小孩拿到奶瓶,通常會經由模仿哺育者(通常是母親)的行為,慈愛地餵養洋娃娃;但小美紗子卻將奶瓶塞進洋娃娃的肛門內,因為她無法同理哺育者的慈愛;再者,小美紗子在小學同學小滿家,將許多小生物丟進樹洞中而得到快感,延伸至她的第一次殺人。 當小美紗子看見小滿掉進水池中痛苦掙扎時,沒有辦法像正常人一樣,立即感受到小滿的痛苦,於是沒有出手相救。但說到底,美紗子仍然是人類,一樣會有情感。就在這時,美紗子第一次發現了自己擁有情緒──也就是透過「殺人」這項足以改變世界的行為,讓美紗子和這個世界得以有了連結,所產生的「快感」。至此,「殺人」成為了美紗子的百合心。 美紗子第二次殺人,是在中學時期,她看見有個小弟弟為了撿拾妹妹掉進水溝中的帽子而苦惱不已,因此趁著路過的大學生幫小弟弟掀起相當重的水溝蓋時,以協助之名,殺了那位小弟弟。這次的殺人,看起來好像沒有其他次那樣,有什麼特別的原因或是協助劇情發展,卻是往後愛情故事的伏筆。 高中時期,美紗子結交了好朋友光子。光子和美紗子一樣,都是心靈有缺陷的人;光子透過自殘的痛與快感,感受到自己活著。傷害自己這件事,變成光子的百合心。在電影中,光子是個非常有趣的角色:她讓美紗子明白,自己並不是孤獨的,也讓美紗子動了感情(雖然情節很百合,但是是友情啊!)。在這一段,有個相當有趣的對比:以美紗子說法而言,若光子自殘的行為等同於「自慰」的話,那光子和美紗子互相拿刀割傷對方,是否能解讀為交媾呢?(這樣還不夠百合嗎?確定百合心是「依靠」的諧音,而不是偷偷藏百合情節在裡面的暗示嗎!)而光子的一句話「如果不割腕就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也讓筆者聯想到同樣是由吉高由里子主演的《蛇信與舌環》,講述現代人以穿環、刺青等疼痛卻具有特殊意涵的行為,證明自己的獨特及存在。美紗子最終殺死了光子,光子以自己所認為的最幸福的方式死去。遇到了光子之後,美砂子的砂人開始有了除了快感以外的動機──無論是殺了拉麵店的外送人員和光子都是;從此她也以光子為假名,將光子裝在自己的體內活下去。 殺死光子後,美紗子曾經為了生活而努力混進社會中,找了一份廚房內場的工作,卻因為自身個性的關係,和社會格格不入,僅僅做了一年就將工作辭去。為了生存,美紗子開始賣淫。賣淫時,美紗子巧遇之前工作的大廚,在大廚要求與其做愛時,將大廚殺了。這時的美紗子,因為少了心靈寄託(之前是光子),又開始像以前一樣,為了快感殺人,只是這時的她,殺人動機又多了一點怒意。 然後美紗子遇見了涼介,一部探討天生冷血的殺人魔電影,轉變為溫柔卻寂寞的愛情片。 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唯有美紗子和涼介像是在尋求什麼慰藉四的停留在原地,他們像是同病相憐地開始有了交集,直到涼介告訴美紗子,他會過著如此痛苦的生活其實是被罪惡感纏身,此時美紗子才知道:原來中學時期殺死小弟弟的時候,在旁邊幫忙的就是當時還在讀大學的涼介。美紗子震驚地吐了,這是她第一次有如此強烈的情緒反應;因為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又或者該說是她根本無法想到)自己的行為,竟然會徹底地影響一個人的人生。 因為美紗子而痛苦不已的涼介,卻因為美紗子的陪伴而有了心靈上的慰藉;美紗子也因為涼介的出現,開始有了自己的喜怒哀樂,開始活得像個「人」,意即美紗子和涼介互為彼此的「百合心」,何等諷刺? 而後美紗子與涼介結為連理,她「愛」上了涼介,這也讓觀眾疑惑:天生毫無情感的殺人魔,真的有「愛人」的能力嗎?童年時期,因為自己的奇怪舉動而總是獨自一人的美紗子,有一幕身上黏滿了像是鬼針草一般的未知植物,這個植物往後也一直出現在電影中,象徵著美紗子與世界之間的隔閡。遇到涼介後,美紗子身上的「刺」,被涼介拔除了,她開始學習愛人與被愛。 到這裡我們可以發現,與其說這部片是美紗子的殺人旅程,不如說它是美紗子探索「百合心」、探索「愛」,也探索「自己」,並讓自己社會化的過程。整部片中有許多魔幻寫實的畫面:如死者流出來的血,鮮紅那樣不真實;又如美紗子與涼介的交媾,涼介用手碰觸美紗子的身體,隨即觀眾看見一堆帶刺的植物在美紗子的身體裡,而後這些刺蔓延到美紗子和涼介的周圍,包圍了彼此,涼介至此正式和美紗子融為一體,美紗子心中和世界的隔閡,終於得以被了解並接納。美紗子在這個時候,說這是自己第一次感覺到何謂「開心」。 兒子出生之後,美紗子的轉變更為明顯,雖然之後她還是殺人,但她殺人的動機已經由「快感」變為「憤怒」,再變為「保護心愛的人」了(愛情跟親情的力量真是偉大)。美紗子這個角色,由一個冷血的殺人魔,一步一步地獲得觀眾的認同和同理,雖然美紗子殺了不少無辜的人(或者該說罪不致死),但我們卻因為同理心,而同情美紗子,希望她能幸福。 電影後段才揭曉,原來美紗子就是發現〈百合心〉這本自白日記的亮介的母親,不知道這種兩段(或以上)故事線,最後才發現是不同時代發生的事情梗,日本電影或小說不知道要用幾次(湊佳苗就不知道用了幾次),害我每次看這一類電影的時候,都會不知不覺地觀察角色們的服裝,然後我就被自己的臆測暴雷了。 電影中有一段值得玩味:當亮介告訴美紗子,自己一定可以殺人成功,因為他身上流著殺人魔的血的時候,美紗子告訴他「你做不到的,因為你是涼介的孩子啊!」雖然亮介並非涼介的親生小孩,但因為他是善良的涼介養育出來的小孩,所以必定也像涼介一樣善良。 有一幕,小亮介身上黏到了常出現在電影中的帶刺植物,但亮介和小美紗子不一樣,這次,美紗子像當初涼介為她拔除身上的刺那樣,為亮介拔除了他與世界的隔閡──亮介是被美紗子愛著的。 本文中沒有描述到亮介和千繪的故事線。對我來說,這條故事線只是輔助美紗子的內心糾結(實話是我實在沒什麼興趣)。一部看起來像驚悚懸疑片的《百合心》最後就這樣變成了一部溫暖的電影,也許就是因為,我們都擁有感知別人情緒的「百合心」,才接受了這樣溫柔的轉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