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向一個曾經有心理疾病的人問,「你是怎麼好起來的?」時,其實你是在問一個哲學問題。
如果你願意翻開
《空橋上的少年》這本書的話,映入眼簾的第一個少年,其實是三十歲出頭的蔡醫師,在異國充滿迷惘的身影。
出身某大醫院體系的蔡醫師,受訓期滿之後卻想要離開原本的大醫院,而當被其他大醫院的科主任詢問:「你是真的想要來我們醫院,還是只是想要離開?」時,卻又無法勇敢地給出一個答案。
這樣子深埋在蔡醫師心中的困惑,迫使他選擇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旅遊,來尋找內心的「出口」。
早在大學畢業之際,蔡醫師就寫下了在南美壯遊之際的所見所聞,並出版書籍,因此,對他而言,他有足夠的能力去離開那個環境,從事件本身徹底抽離出來,但是,書中另一個主角,十七歲的學生,張朋城,他卻沒有這個辦法。
書中的情節順序是由三個不同的主軸交織而成的,一個是蔡醫師在印度拉達克與宗教邂逅的畫面,一個是蔡醫師從困惑到能夠回答主任問題的過程,還有一個是在某大醫院的青少年日間病房任職之後的日常。
書中所有的情節就像蔡醫師與張朋城會談時,張朋城口中的過往記憶一樣,失去了連貫性,原本應該有前因後果的事件,在回顧時,卻變成一個一個毫無關聯的斷簡殘編。
對學校的恐懼?不是的,每個恐懼、害怕、憂鬱的心靈,最最缺乏的不是面對負面情緒的勇氣,而是在什麼還不懂的時候,沒有人能理解他就是比較特殊的認同感。
「太勇敢的人,或者太害怕的人,是不會來到這裡的。」
張朋城,一個在日間病房上下學的學生,靠著醫院的體系跟護理師的幫助,得以與媽媽開始有一個讓他能夠喘息的距離,也因此,逐漸跟身在拉達克的蔡醫師一樣,走上尋找內心「出口」的道路。
這是這本書第二個主要的少年,但他花了四年多的時間,才終於等來第一個少年,在與蔡醫師會談的過程中,也終於等來自己內心的答案。
身為一個躁鬱症患者,在書中我時常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各種極端情緒中,每個人都是充滿困惑以及疲憊的靈魂。
每個人的身體都是極度靈敏且具可塑性的儀器,而當我越想逃離內心深處的情緒,我的身體就會相對產生反應,在兩種相對極端的情緒中,時而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時而感覺無止境的恐慌與憂鬱。
有時候,憂鬱甚至會變成一種扭曲過後的憤怒,放棄任何理性思考,跟張朋城自訴的某一段經歷很像,瘋狂敲打著東西,大聲向給予自己壓力的親人嘶吼,像個瘋子一樣。
等到能夠重新控制情緒的時候,卻感到一陣陣的疲憊,就像踩在沼澤的身軀,用盡全力也只能夠保證自己不會完全陷下去,卻也感覺自己無法完全獲救。
只有接納自己的情緒,才是讓情緒能夠自然消退,唯一的辦法,那需要一個很長的時間,很多時候,是需要醫療人員專業的協助,才能漸漸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接納情緒之後,就是要讓自己找到一個可以讓心情平靜的方式,但很多時候,只用文字是沒辦法解釋一些無法解釋的問題的,就好比,向一個曾經有心理疾病的人問「你是怎麼好起來的?」
文字所能做的只有,將人們的生活過程誠實的呈現給想要知道的人,因為,人生中許多問題往往是沒有一個符合標準答案式的「解決」的。
蔡醫師在拉達克之旅中,登上了喇嘛玉如寺的後山,看著三三兩兩的男女撥動著轉經筒,聽著每一個動靜、看著每一道反射的光,突然就明白了「我總是在移動,總在之間,並總在之間,找到我。」
於是他終於能夠跟科主任說,我想來青少年日間病房,跟想要離開,是同一件事,同一件想要成為自己想要的樣子的事。
而張朋城,也終於能夠在畢業典禮致詞的時候,自述雖然害怕,但他知道自己現在就是想要去學校,即使還是那麼害怕,但至少,能夠說出自己的害怕了。
「其實,很多以前的事情都記不太清楚了,就算還記得起來的,可能也只是我記憶中的樣子而已,但回頭一想,好像很多當時覺得四周沒有人在的黑夜,也都莫名其妙黎明了。」
「當你不斷尋找自我的過程中,那就已經是你了。」
當蔡醫師將文字誠實反映許多人的生活細節之後,我們才能夠從中體悟到「怎麼從心理疾病中好起來」的道理,因為,很多人生的旅程中會遇到的問題,只有靠個人自己的體悟,才能讓自己從困惑到不再困惑。
身為一個在好幾年前就因為家裡變故而一直走不出來的重考生,我很感謝心靈工坊能給我這個機會去閱讀到這本書,也感謝蔡伯鑫醫師能夠寫出這麼好的故事,讓我能夠試著在躁鬱的泥濘中,試著再勇敢一點,勇敢地走向門外的世界。
最後恭喜張朋城同學,在書中還收穫了一份美好的愛情,也謝謝你讓我知道「我不會是一個人了」,我也終於有勇氣去面對自己深處的情緒,尋求一定的幫助,並且踏實的往自己真正想要走的路前進。
文:百夜(試讀評論讀者)
「太勇敢的人,或者太害怕的人,是不會來到這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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