皸裂如陳年皮革的雙掌捲邊荷葉似的包覆住風草望月在油垢下透著灰玫紅凍傷痕跡的面龐,在殼狀覆面的手勢下,風草望月的聲音,猶如在反鎖的鐵皮倉庫中,有一臺上個世紀初的火花隙式發射器忽然自己發動了一樣。「陽兆,原來死亡這件事也會降臨在你身上的啊,」
噠日,噠日,噠日。
「如果我早一點知道,或許一開始就不會有這麼多敵意了吧。」氅羬陽兆的耳朵猛然豎了起來,左掌像彈簧刀的刀片般陡然蹦出,攫握住風草望月的右手腕,一改之前和順的語氣,連發弩箭似的質問道:「望月,你這是在可憐我嗎?」
「不是的喔,陽兆,我完全沒有可憐你的意思啊。」風草望月的臉龐依然深深埋埆在殼狀覆面的手勢之下。「只是你又讓我想起他了。」
「什麼?」氅羬陽兆將指爪握得更緊了。「為什麼你又…」
「不知道她的身體會被怎麼處理。」
噠日,噠日,噠日。
「如果是火葬的話,應該也會像稻草的灰燼一樣,與微風一舞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吧。」
「望月,她…她…」氅羬陽兆將右手也環握住風草望月的左手腕,力道卻明顯輕了許多,如同在兩位落難的登山者間,其中一位試圖以自己的體溫來加熱失溫的同伴。
「自己死去我無所謂,但卻又希望周遭的人能活下去…懷抱著這種自私矛盾活下去的我,應該會令人討厭的吧?」一樣是在夜裡,她在走往捷運站的路上曾憂傷的這麼說道。
「她臨死之前,都在想些什麼呢?」風草望月脫下覆面的手勢,視線失神的繞過氅羬陽兆羊臉上的表情、言語,最後擱淺在便利店的玻璃自動門上。
是錯覺吧?氅羬陽兆那一帶淵溝的兩端,竟滲出粒粒咖啡液滴來,彷彿正在哭泣一般。素白的繃帶在黑色的兜帽上彈跳不已,它纏滿繃帶的軀體此時是衣物擺放不均的洗衣機,因為巨大的離心力瘋狂顫抖。
但是啊,陽兆,為什麼你兩手臂上的肱橈、旋前回、指淺屈、腕尺骨屈、伸掌、腕橈骨屈肌,都會繃得跟岩石一樣,緊緊的壓制在桌面上呢?你害怕自己的顫抖會暴露什麼訊息給望月知曉嗎?
「是啊。」氅羬陽兆忽然將頭右仰,朝向我的位置---等等,「我」?
「唯獨我的記憶來源不能讓望月知道啊。」
且慢,你看得到「我」嗎?原來「我」是有形有意識的個體?
我想繼續問下去,可是陽兆很快的將頭轉正,面向望月,淵溝兩端的咖啡液滴又重新抽吸回去,只留下素白無瑕,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的繃帶表面。
「怎麼了嗎,陽兆?天花板上有什麼東西嗎?」風草望月似乎聽不見剛才的對話,一臉真切的詢問道。
「望月,你覺得上面會有天國的存在嗎?」氅羬陽兆面無表情的將左前臂立起向上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