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陌生得像遠方的海洋,潮起潮落,早早模糊了沙灘上的腳印。
冷雨纏綿的午後,突然一記沉沉的悶響,從老屋的木格子窗外傳來。
我說:「這是春雷吧?!」
「什麼?!」採訪我的年輕女記者一臉疑惑的表情。
「沒聽到春雷聲嗎?」
「春雷?果然是作家用詞,我沒聽見呢。」
我尷尬地笑了,窗外只有窸窸窣窣的風雨聲,應該不是雷聲,記憶以來春雷總是連番作響,一聲沉過一聲,一聲重過一聲,震得毛細孔都甦醒了,這瞬間窗外雨勢大了起來。
搬離台北多年,捷運線路逐步組織成網,我居住過二十多年的熟悉地帶,已經陌生得像遠方的海洋,潮起潮落,輕易地模糊了沙灘上的腳印。
從《青田七六》走出來,和雜誌社記者道別,我獨自撐著傘穿過巷子,望和平東路走,經過復刻版搖滾酒吧《Roxy Vibe》,對面的北方菜館《稻香村》還在,青田郵局還在,許多店已改頭換面,轉移陣地的《溫州街蔥油餅》也不在溫州街巷口,在附近擁有了一小家店面。
可能是陰雨緣故,排隊的人潮少一點,突然想吃一只熱騰騰的蘿蔔絲餅,完全沒想到會遇見你,你推開計程車門走出來,我們面對面只距離一公尺,我彷彿聽見雷聲乍響。
我們初見,是二十年前的春日夜晚,在台大溫州街的《挪威森林》,那是一票藝文人士出沒的小咖啡館,我和剛離婚的電影圈女性好友阿青相約,湊巧碰到你,阿青介紹了你,你順勢坐到我們這一桌,兩杯咖啡過後,我們竟聊得一發不可收拾,彼此的手機卻頻頻作響,一開始各自說抱歉,接了幾次電話之後有默契地把電話關靜音,直到咖啡館打烊,你送阿青和我回家,下車前遞了名片給我,並向我要電話,說:「我想到有個案子可以合作。」我說:「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