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點的班次,我晚了幾分才進月台。但好在列車仍舊在那,雖已行駛數個分鐘,我仍能趕上那台,在時間中行進的列車。
閃進漆黑的空間,坐了許久,聽著男人們以我不認識的語言交談。從他們的對話中(又或是某人喃喃的自白)我才得知,這輛列車即將開往土耳其,途經亞塞拜然與亞美尼亞。
從駕駛窗看出的風景(又或是從車尾向後看的那些,已被時間遺落的呢?)列車帶著「鏗鏘,鏗鏘」聲經過,每一時刻能捕捉到的都僅為一瞬、一隅。
那所見的風景是,為鋪設鐵路而來的工人們、是守著突地被關閉20年的火車站的員工們(他們員還以為只會關閉兩三個月呢)、是那些與這些人的日常──看電視、吃飯、聊天、跳舞(這些動名詞遠遠無法表達這些行為所帶出的氛圍,也請原諒我難以去描述他們);是他們的思緒被拈下了一小片──懊悔、追悼、期盼、放空,以及許多千千萬萬有或無被記錄下來的飛絮,在那原野飄散著。
誰能將他們都捧在手中呢?只能任某幾片停歇於手,再放開,讓它去該去的地方。(喔,那些來自高加索地區的男人們,在夜裡或晨光中的喃喃都挺有詩意的,為何呢?)
或有印象較深者。 是人們都說著有工作做比較踏實。劉必稼(註1)也曾說工作時感覺時間過得比較快,於是即便休假,他有時仍會提著鋤頭到溪旁挖泥築壩。工作與休息,共構了不同時代、不同族群與階級的人們的生活。
或又某位工人以俯角看待自己的人生「官員們在地圖上討論比劃著」於是一批批勞動力從此處移動到那處。因著國家的政策,人們或自願或被迫而遷徙著,在非家鄉的土地上長出另一種姿態;獲得以返鄉或客死異鄉,就都是難以說準的了。故事還在走,屬於那些人自己本身的。
列車仍在行駛,途中我也小睡了幾回,最後一顆鏡頭是什麼我也沒瞥著,便匆匆下了火車。坐在月台邊看著列車經過我身,感受著那風、那聲響、那些混雜的氣味。《未來的列車》走了,在我眼未見的地方,它仍駛向未來。
註1:《劉必稼》是一人名,也是一片名。此片由台灣導演陳耀圻於1967年完成,紀錄一名隨國民政府來台的老兵,於花蓮豐田築壩的故事。
(最上方的圖片來源為:TIDF) [caption id="attachment_72" align="alignnone" width="4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