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六集,看完卻意外地感到滿足。這部戲從台灣文化出發,十分接地氣,各種切入點,都有滋有味,也許是人生低潮和無能為力體驗引發共鳴,特別想談談這對工地兄弟,阿欽與阿祈。
林立青「做工的人」
這部台劇是由林立青散文「做工的人」改編,這是近年來我主動買來閱讀的散文,它講述了基層勞工們生活的辛酸和無奈。
當人生除了日復一日的重度勞作外,對未來那還會有什麼盼望,只能過一日算一日,拚命麻痺身體一天撐過一天,書闔上了,人生的苦難卻沒有結束,人活著就要有個盼頭,他們都會想辦法為自己找個寄託,不管是家庭、情人還是街口對他噓寒問暖的檳榔西施,因為他們的人生只祈求一絲溫暖來驅走內心的孤單。
還記得書中有位欠債的中年男子來到工地,他沒有技術沒有體力,工地的工作也是勉強硬撐,為了省錢,每天都喝罐裝伯朗咖啡止飢,因為它夠甜,而且便宜。夏天的工地簡直是地獄,正常人在艷陽下曬不到十分鐘便頭昏眼花,他們卻要配戴著工地規定的裝備勞動工作,因為不停地流汗、磨擦,身上的皮膚病幾乎無法痊癒,看醫生就是只能消極地拿止痛藥拖延著,盡量拉長自己貢獻勞力的時間,通常他們中年後,都有一堆大大小小的職業病,幸運的可以退休,無法退休的人,通常都會被各種身體病痛折磨著,所以有批人總是抱著及時享樂的態度,也許到卡拉OK唱歌,也許去紅燈區一擲千金,花完了,享受片刻安慰後,才有力氣再回到工地上。
上天給予某些人的生命包袱是格外地沈重,每每行經工地,總忍不住對著裡面的人佇足想像。
用最開心的一面,面對最苦的考驗
剛看第一集,總覺得氣氛也太歡快、胡鬧,像是刻意而為的喜劇,實在不像散文裡的寫實描述,看著看著,懂了一點,阿全、阿祈和昌哥都是靠著這些荒謬的發財夢幫自己找到生活的樂趣,他們總是興致高昂地去投入,失敗了,跟兄弟們嬉笑怒罵也就過了,馬上又找到下個新的想法,樂此不疲,像極一群玩鬧的青春期少年,最年輕的阿全說,也許這些事都不會成功,但是想想卻是最快樂、最好玩的時光。他們總是用自己最開心的一面,去面對生活給予最苦的考驗,被詐騙、被偷車,被騙錢。正常人要是隔三差五地遇到這些挫折,可能都是極大的打擊,對他們來說,朋友和家人還在就好,這些挫折對他們來說都是家常便飯。
生命中的光和影
阿欽和阿祈兩兄弟,是彼此生命中的光和影,哥哥阿祈總是面向陽光,總是過度樂觀,不計後果地撞得頭破血流,弟弟阿欽卻安於躲在暗處中舔舐著傷口,默默燃燒自己,給予哥哥最大的支持和幫助,他對自己的人生早已斷了任何的牽掛和念想,他只想守護著自己的哥哥,彌補自己年少輕狂帶來的傷害,每次看他任勞任怨地去幫阿祈收拾爛攤子,自己過勞去加班,頂哥哥工班,不計代價地撐著哥哥,覺得他根本是個名符其實的哥控。
失去女友後,人生一路墜落,他覺得自己早已一無所有,只想保阿祈和他們一家周全,偶爾在珍妮花的溫柔鄉裡找到些許溫柔,卻又怯生生地逃回自己的絕望裡,他已經不敢再愛,也不允許自己再去愛。
全劇除了哥哥,阿欽只對前女友表現出了自己的情感,他仍然撕心裂肺地愛著這個女人,而她卻已嫁作人婦,找到了穩定幸福的歸宿,而自己卻是個背著前科,吸食毒品的工地鐵工,情感的矛盾糾結,讓他鎮日活在人間煉獄中,強烈的自尊心和自卑情緒更加速他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他絕望又憤怒,飇車被警察擱檢時,他崩潰大吼著:如果自己是醫生、律師、工程師就好了,只要不是鐵工就好。是不是那樣自己就可以被允許去愛了。那種無奈和傷痛,令人不忍。
前女友對他的諒解和行為,其實是劇中處理得比較僵硬的地方,前女友硬要阿欽當自己女兒的乾爹,希望藉此來拯救、安慰他,這種安排似乎也流於天真和粗糙。
阿沂擔心弟弟阿欽,請了昌嫂為他作媒相親,想找個人來陪伴弟弟,但是心如死水的阿欽卻完全不領情,更讓昌嫂尷尬地下不了台。昌嫂給兩兄弟一個中肯的結論,一個是拚命地只往好處看,而另一個卻是只往壞處看。
為何阿沂離開後,阿欽也沒了活下去的動力?沒了光,自然影子也不存在,他們是一體兩面,樂天溫暖的阿祈是阿欽的唯一的家人和牽掛,現實面來說,他也明白,自己要承擔幫助阿祈結束生命的後果,另一方面,自己的身體狀況也早已因為吸毒而出現警訊。
兩兄弟在工地歡快地玩著布袋戲角色扮演,那是他們童年熟悉的遊戲。到了最後,阿欽和阿祈回到了童年,在草地上又玩起了一樣的遊戲。
就像阿祈說的:「我這輩子最感謝的事,就是你當我弟弟。」阿祈一直都知道阿欽的痛苦和付出,他們擁有彼此,成為彼此的後盾,就是此生最大的福份和幸福。
動力火車的歌完美詮釋了這對兄弟的情感和羈絆。
另外,暖男老爸果然就有暖男兒子,小傑根本是全劇暖氣機,他和表妹的青春戀情,也是劇中的高甜橋段。
新加坡影帝李銘順演技好到令人忘了他的優雅帥氣,忘了他根本不是台灣人,不會講道地台語。之前他在台灣獲得金鐘獎作品「親愛的,我愛上別人了」(2013),竟是飾演一位西裝筆挺、文質彬彬的辦公室白領呢!
總之,全劇演員演技在線,列為本年度大推的台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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