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和蛋頭玩一樣的遊戲。」
它永遠記得這句不經意聽到的鄰桌對話,在那個當下,突然建構起它對童年的定義。
在午夜的賭博場外,普通的電動玩具機台都關了,有一群被放飛的孩子在裡面玩鬼抓人,
他們的爸媽跟它的爸爸還在18禁燈火通明的區域尋找人生樂趣,那些孩子被隔離在外,但或許更深知快樂的意義。
他們玩鬼抓人的範圍很大,人數多,玩起來很激烈。
它每一次都是遠遠偷看著,畫畫或是寫生字本。它的生字本總是甲上上,是班上最會畫畫的小朋友之一。
媽媽在它身邊就像一個最純潔的存在,媽媽保護它在這樣的環境下也能純潔又乖巧。
它知道它不屬於他們。那些野孩子或許會在這裡一路成長到18歲,然後在那一年踏入午夜的賭博場,玩另一種遊戲。
然而它好像有點不太確定,當那群野孩子突如其來地從眼前狂奔而過,它的心臟總是砰砰直跳。
和朋友一起做的事之中,遊戲是特別的,遊戲是午夜的,遊戲是童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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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笑她沒有童年,到了大學才吃過臭豆腐的人,簡直不像住在台灣。
她把它刻意吃不下的薄餅輕輕切成等量的大小,一片片抹上番茄肉醬,然後順手連擊幫遊戲裡的企鵝升等。
『你不要再按了啦……都要沒金幣了。』
她遲疑了一小下
「不是啊,就是這樣他們才能賺更多金幣回來。」
『我都只按一下,你按了快一百下吧。』
「嗯……?」她困惑地笑著
『我相信這一定有一個正確的數學公式。』
「是啦…微積分的存在就是為了這種事……。」
「但你那種保守的玩法跟我一樣一定都不符合最佳數值啦。」
它突然覺得應該認真來算一下,但二類只會打排球,而它只會玩社團跟畢聯。
高三的數學老師問它是不是唸傳播學院的時候它甚至沒有否認,因為這樣就可以再也不用管微積分小考了。
誰會知道四年後,它會跟同樣身為工程學院的朋友在北藝的餐廳裏玩手遊,而想要列一個微積分算式。
誰會知道呢,
它竟然也能實質意義上地獲得了以往從身邊狂奔而過的某種欣喜。
誰知道,
喜歡上一個沒有童年的人可以佔據了它四年大學生涯的全部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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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完薄餅,拿出韓文講義開始複習。
「Annyeon ghaseyo —」
『Annyeon ghaseyo ~』
「Annyeon ghasibnikka —」
『Annyeon gha…….sib… ?』
「si-bni-kka。」
『si…bni-kka。』
「對,這是比較正式的你好的意思。」
沒有一個字是看得懂的,但她還是像教小孩那樣一句一句念給它聽。
為甚麼呢,明明才剛學兩個月,卻可以認得每個字的發音,它想著。
「牛奶是 uyu。」
『uyou !』
「uyu。」
『uyou ?』
「……u-yu,你尾音不要發you的音調。」
『u…yo…u ?』
「算了。」她放棄
它相信她一定會考一百分。
韓文真的太難了,她懊惱地說。左手寫過的地方出現一排好看的韓文母音。
「那是你沒看過真正好看的韓文字。」
但它還是第一次覺得這些符號這麼美好,就像她帶著它念的所有單字一樣動聽。
『uyu。』
「摁,uyu。」
它記得了,它可以記得一輩子。甚至可以覺得很可愛,就像企鵝一樣。
「以前只有國中不爽的時候打幾場快打旋風。我真的是沒有童年誒。」
『哈哈哈,真的。』
我也沒有,它想著。
但現在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