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二三事之4

國小四年級美術課，我畫了幾朵菊花，花與花之間的配色，我想不出好的配速，只好塗黑。

沒料到導師讚不絕口，將它貼在教室後面布告欄讓同學欣賞。

她還推薦我去參加那一屆大甲鐵砧山風景寫生比賽，我畫了林蔭步道，結果得了全縣的冠軍。

後來轉到文昌國小本部，又被派去參加另一屆鐵砧山風景寫生比賽，我實在不是頂聰明的孩子，依舊畫了林蔭步道，只是在不同角落。

結果我還是那一屆全縣的冠軍。

當時我沒戴眼鏡，否則不知跌破幾次。

我把獎狀交給父親，他正與姑丈聊天。父親連獎狀內容都沒看，隨手扔到桌上，這舉動讓我很受傷。

國小四年級的導師，她的老公是教務主任，他們突發奇想，將幾個有繪畫天分的孩子集中起來，利用暑假開個美術資優班，以利未來校際比賽之用。

我滿懷不情願地扛著畫框去學校報到，哪個小孩會願意犧牲假期去學校畫畫？

班上有個富家少爺，聽說父親很鼓勵他學畫，還請畫家到家裡當家教，真是令人羨慕。

某一堂課，教務主任要我們畫田園風光，我畫了棵大樹，林蔭下有水牛，水牛旁有牧童吹著笛，天曉得…我連牧童都沒見過。

富少爺畫了小溪碎石瀑布，用筆很專業。結果我那張牛牛被老師張貼在黑板，說那調色如何微妙，構圖別出心裁，而富家少爺的溪流，老師連評論都沒半句。

開學後，我們被派去參加鎮瀾宮寫生比賽。我們架起畫框，在宮廟前的騎樓紛紛畫起來。

富少爺的水彩顏料就是那麼豪華，兩排顏料亮晶晶，我只買得起王樣12色水彩。

老師頻頻在我旁邊耳語；「你可以嚐試用不同顏料調出灰色，不要總是使用黑色顏料，看起來很髒。」

我很駑鈍，老師每句話都是國語，我聽起來像英語，完全不能理解。

後來，那幅「髒髒的」鎮瀾宮，還是得到第一名，富少爺只得佳作。

過幾天，獎狀發下來，聽說他把獎狀撕得稀巴爛。我妹跟他同班，跑來跟我說，那少爺發誓「再也不畫畫了」。

@@.........繼一年級的小美女之後，我又摧毀了四年級的富家少爺。造孽啊~~

父親的小辦公室在工廠樓上，有一天我上樓去找東西，看見牆壁上掛滿我的獎狀，每一張都仔細表框陳列，那一瞬間，我有點感動。

他在人前絕口不提我在美術方面的成就，私底下卻珍藏每一面我得到的獎盃獎狀。

父親非常不樂見我往美術道路走，以至於國三填志願表時，我選台中一中。

導師訝異地問；「怎麼不選美工科？」

我本能地回說；「爸爸說靠畫圖過活會餓死。」

人真的不要太鐵齒，現在我就靠畫畫過活，30多年了，還活著好好的。

就像以前工作室的貼心女助理，發過毒誓；「絕對不會嫁給金牛座的男生！」

然後，她現在的老公是金牛座。

「我絕對不會」是宇宙間最強迴力鏢的咒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