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幫我殺死賀威成。第一個完成的,將能得到夢寐以求的東西。」
今天我特別早起床,因此成了第一個進教室的學生。正當我享受著這吵雜空間內的片刻安寧時,我從抽屜摸出了這張紙條。那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白紙,上頭用標楷體印上了這樣的字句。真是個無聊的惡作劇,我將紙條揉成一團扔向垃圾桶。
嘖,沒進。
當我拾起那張紙條時,甄翎正好走進教室。我們並不算是非常熟識,因此也沒有打招呼。甄翎在她的座位坐下,旋即發出了一聲尖叫。
女孩子就是這樣,八成又是看到蟑螂或壁虎了。我拎起掃把走向她,卻看見她用顫抖的手遞出一張紙條。上頭有著一模一樣的字句。我先安撫她這僅止是惡作劇,接著迅速地檢查了全班同學的抽屜,果不其然都放上了紙條。我跑進隔壁班,也在每個人的抽屜內找到了寫著殺死賀威成的請託信。我回到教室,請甄翎幫我查看樓上的班級是否也有一樣的情況。
甄翎很堅強地協助我。當我們回到教室時,她語帶驚恐地說,七班到十二班的抽屜都有紙條。與我的結果比對,整個三年級的同學都收到了殺死賀威成的請託,甚至包含賀威成本人。
賀威成是三年三班的學生。與其說他是學生,倒不如說是校園裡的惡霸。他的祖父是地方宮廟的主委,父親則是民意代表。仗著背景雄厚,賀威成在學校作威作福,肆無忌憚。如果說可以合法的殺掉他,那麼全校將近一半的學生都會偷偷地舉起手。賀威成就是這樣一個惹人厭的傢伙。
不過這件事在上午並沒有引起轟動,也沒有學生想多事地報告老師。直到中午,賀威成大搖大擺地走進教室,發現大家都盯著他看時,這件事才開始引起老師們的注意。因為賀威成帶著他的同夥,逐班地盤問那些被他欺負的人們,想找出是誰做的。許多人被毆打,但直到老師出面阻止,一夥人仍沒有問出答案。
而他永遠也不會知道答案。隔天一早,打掃廁所的學弟在廁間發現賀威成的屍體。他的頭被塞在馬桶裡,一如被他欺壓的同學的模樣。據說他的死因是溺斃,也就是說活生生被馬桶水給嗆死的。校方緊急壓下消息,警方進入校園探查,但仍沒有找到兇手。學生間也議論紛紛,賀家人也震怒地要求校方交出害死寶貝兒子的真兇。但由於缺乏足夠證據證明死因為他殺,加上賀威成本身也不是個太討人喜歡的傢伙,這件事也就這樣漸漸落幕。
直到文斌拿到全年級第一的名次。
文斌是三年十二班的學生。十二班是我們學校的資優班,但文斌的成績在班上其實是倒車尾,在全年級名次最好也僅止五十名。他也是賀威成最常欺負的對象之一,雖然兩人的班級位於不同樓層,但賀威成仍時常跑上樓找他麻煩。直到賀威成意外地死去,霸凌的行為才漸漸停止。
文斌也在當時圍觀的人群中。有人說,曾看到他露出微笑。
謠言甚囂塵上,輿論指向文斌就是放紙條的人。也有人說,紙條不是文斌放的,但是他是殺死賀威成的兇手,也因此可以得到他夢寐以求的第一名。文斌承受了很大的壓力,每天都會有人在他的置物櫃放辱罵的字條,寫著類似殺人兇手的字眼。結果,霸凌的行為並沒有因為賀威成的死去而停止,反而隨著賀威成的死亡而變本加厲。
終於有一天,文斌趁著體育課教室空著的時候,用皮帶綁著電扇,上吊自殺了。
沒有任何人同情文斌的遭遇。大家都說他畏罪自殺,只是不想負起責任。幾天後,寫著殺人請託的紙條又再度出現了,人數也一口氣增加到了五名。那些名字,屬於指責文斌最猛烈的同學們。
「請幫我殺死王德宇。第一個完成的,將能得到夢寐以求的東西。」
「請幫我殺死方佳芯。第一個完成的,將能得到夢寐以求的東西。」
「請幫我殺死温庭羽。第一個完成的,將能得到夢寐以求的東西。」
「請幫我殺死高佑樹。第一個完成的,將能得到夢寐以求的東西。」
「請幫我殺死徐海棻。第一個完成的,將能得到夢寐以求的東西。」
與上次的請託信還有一處不同,那就是「殺」字似乎是用鮮紅的顏料寫上的。雖然無法證實,但我覺得那可能是文斌的血。被點名的五個人臉色慘白,不到中午就請假回家,深怕遭到毒手。但詛咒並不只限於學校,隔天五個學生都再也無法上學了。
這可怕的屠殺被同學們稱作「文斌的詛咒」,而且復仇並沒有隨著五人的死去而停息。每天抽屜都會出現紙條,而被點名的人都活不到明天上學的時刻。學校動用很多方法,不論是科學的方式、宗教的儀式,都無法阻止殺人字條的出現。就在大家情緒都瀕臨崩潰的時候,有人說了這樣的話。
「喂,第一個發現紙條詛咒的人,是四班的阿瑋吧?」
「對欸,聽說那天他瘋狂的跑遍各班,確認了每個人的抽屜都有紙條。」
「奇怪,我記得他不是都很晚到學校嗎?就那天特別早到?」
「欸欸……難道他就是那個放紙條的傢伙?」
「靠!一定是這樣的,我記得來我們班的是馮甄翎。他們一定是同夥。」
於是大量的人群湧入了四班。每個人手上都拿了一把美工刀,目露兇光地走向我和甄翎。我們牽著彼此,不斷後退,終究被逼進角落。我望向那些曾經稱我作朋友的人們,他們的眼神裡沒有一丁點同情。我聽見有人大喊。
「請幫我殺死張翰瑋和馮甄翎。第一個完成的,將能得到夢寐以求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