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緩慢行駛的火車上,坐在身旁的男子坐立難安。他似乎想與我攀談,卻欲言又止。我翻著手中的雜誌,等待他主動開口。終於他下定決心,低聲地說道。
「先生,請問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這是什麼無聊的問題。我嗤之以鼻,轉了個身,心想對方真是個怪人。但他鍥而不捨地追問,「那,你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嗎?」我不耐地轉頭,想請他停止這令人不舒服的對話。而我卻在轉頭的瞬間,對上了他充滿憐憫的眼神。
「你……不知道自己是誰吧?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吧。」他緩緩地說。
我正想開口,卻意外的發現自己無法反駁他的話。我沒有記憶自己如何搭上了火車,也不知道目的地,甚至連名字也想不起。見我瞠目結舌,他又娓娓道來。
「我的身分是一名偵探。」他正經地說。而後他莞爾一笑。「應該說,我被創造為一名能夠解答所有疑問的名偵探。而你則是一個因應劇情所需,而出現在這列火車上的乘客。你沒有名字,是因為你不需要。你沒有目的,是因為你只需要存在於這裡。」他解釋著,而我卻無法理解。看到我無言以對,他又笑了笑。
「有點難接受嗎?簡而言之,我們都是被同一個作家創造的人物。我們毫無自由,只是他手中的棋子。如果他想要,隨時可以抹去我們的存在。」他喝了一口礦泉水。我也想要喝水,但這才發現我並沒有。手中的雜誌,曾幾何時也成了一疊白紙。他將水遞給我。「人們總是稱讚作家的寫作功力,卻沒有人知道身在作品中的我們也有自己的生命呢。」他感嘆。「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我突然有了自我的意識。也許是作者賦予我無所不知的能力吧!我開始想要去尋找自己存在的答案。但終究仍受到作者的主宰。」他看向窗外,而外頭只有一片無盡的黑夜。
「現在能夠和你攀談,正是因為作者還沒有寫接下來的劇情。也許接下來某節車廂會出現殺人案,也或許我只是要前往另一個地方。我只希望能在有限的時間內,找到與我一樣有自我意識的人。看來還是很困難啊!」他苦笑,不再說話。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突然起身準備下車。我還想與他說話,卻發現他連看也不看我一眼。看來,他已經進入所謂的劇情之中了吧!我想跟著下車,卻動也不能動。環顧周圍,雖然坐滿了乘客,但所有人都只不過是作者的工具罷了。我們的存在,與座椅、車廂沒有兩樣,只不過是為了劇情需求而存在。
但從他喚醒我的那刻開始,我就不再只是毫無意識的角色了。我不願就這樣永遠待在這節車廂裡,我必須想辦法離開。
我拭去了不存在的淚水,鼓起勇氣拍了拍前座男子的肩。
「先生,請問你知道自己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