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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泡泡的女孩

我的哥哥在昨晚意外身亡，爸爸和媽媽痛哭的聲音不分日夜地傳遍了家中的每個角落，即使關上了房門，依舊清晰可聞。

我躲進被窩裡，想盡可能不去聽見那撕心裂肺的哭聲。

因為我不敢向他們承認，其實，哥哥是被我害死的。

故事得從上個月前，隔壁搬進了新鄰居開始說起。那天我放學回家，正好看見本是空屋的隔壁屋子亮起了燈光。晚餐時間，媽媽說到隔壁終於搬來了新住戶，但仍沒有上門招呼。那天夜裡，對面的窗戶傳來女孩的嘻笑聲，我透過窗簾看見一個孩童的剪影。

就這樣平靜地過了一個禮拜，爸爸抱怨新住戶尚未和街坊介紹自己，媽媽也說幾次想登門拜訪，對方的家長卻都碰巧不在，只有女童站在門前回應。媽媽也沒見過女孩的長相，她總是躲在拉起安全鎖的門後，畏縮地回話。

某天夜裡，我終於看見了那女孩的模樣。當時我正打算就寢，要拉上窗簾時，卻看見了對面敞開的窗戶裡，一個女孩倚著窗臺正在吹泡泡。原諒我形容的詞彙太過貧乏，那女孩長相非常可怕，即使只看了幾眼，仍令我心驚膽顫。那並非是長得醜或是不好看，倒不如說，若是死亡能有副臉孔，那就會是那女孩的模樣。

她吹的泡泡隨著風，緩慢地飄向我的窗。奇怪的是，這段距離沒有任何一顆泡泡破掉。它們彷彿有生命似的，主動的飛向我的位置。更詭異的是，每顆泡泡上頭，竟都浮現著我熟識的人們的臉孔。他們露出一致的詭譎微笑，眼神直望著我。

因為太過可怕，我馬上關上了窗戶。然而從那天開始，每天夜裡女孩都會對著我的窗吹送那人頭泡泡。我再也不敢打開窗戶，打算裝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但在昨晚，我發現那些泡泡開始開口說話了。他們用著與本人相同的語調，不斷地對我說「去死吧」、「去死吧」……。

我終於忍而可忍，憤怒地打開了窗，女孩並不在她的窗前。而我眼前正是一顆浮現哥哥臉孔的泡泡，掛著微笑，反覆地對我喊著。

「閉嘴啦！」我伸出手想將它揮開，但它卻在被我碰觸的瞬間，變成了一般泡泡般脆弱。在泡泡破掉的瞬間，我聽見了樓下傳來一陣尖叫聲。我衝下樓，發現客廳一片血肉模糊。哥哥的身體仍坐在沙發上，但他的頭卻爆炸了。爸爸和媽媽身上噴灑著大量的血及腦漿，崩潰的大喊著。

從昨夜開始，除了樓下傳來的哭聲以外，有幾個聲音在窗外，益發清晰了。那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去死吧。你害死了哥哥，去死吧。」媽媽微笑地說著。

「去死吧。我們一直都比較喜歡小勇，不是你。」爸爸親暱地呼喚哥哥的名字。

「去死吧。你早該這麼做的。」我看著泡泡裡的自己，笑著對我說。

我伸出手。三顆泡泡啵一聲的破滅了。

耳際同時傳來了三聲清脆的聲響，像是西瓜破裂的聲音。

緊接著，對面女孩那陣陣銀鈴般的笑聲，也緩緩地飄向我的窗……。

【註】本故事發想自伊藤潤二作品《人頭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