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小時曾有一次搭了長長的公車從屏東市到山地門找同學玩。同學家是什麼模樣已毫無印象,只記得她媽媽幫我們準備很多吃的,下午我們幾個小孩跑去河邊玩。河應該就在附近,人很多,水很冰,似乎不遠處有個小瀑布,嘩啦啦的水聲穿插在歡鬧的人聲間。我們幾個從河邊慢慢往中間走,把石頭翻起來抓小魚小蝦小螃蟹,追逐任何會動的物體,撿拾河底那些閃亮亮的東西。越往中間走水越深,不知不覺我發現水流把我往前推,整個人快速往下游飄動,遠離了同學和岸邊。我有點慌,拍打水面卻抓不到可以安固自身的東西,眼看著離同學越來越遠,心裡好怕卻叫不出聲,身體蜷縮僵硬。忽然我一蹬腳,從河道中間站起來了。水流仍然快速往前流動,但站姿的受力面較少,我不再往前飄動了,而是楞楞站在河道中,只聽得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過了一會兒,同學發現我站在遠處,便大聲叫我趕快過去,我才回過神來,重新走回人群聚集處。
這應該是我第一次接近死亡的時刻,我不曾向任何人提起過,一方面是怕被大人責罵,一方面是在那個當下我感受到的除了無力氣憤孤單和寒冷以外,其實還有一種,輕鬆感。如果當下我沒有忽然想到可以站起來,現在我還會在這裡嗎?
長大以後去遊樂園,在飄飄河上尖叫碰撞、被水噴的一身溼時,我總想到那個下午,被水流帶走的那個下午,和我一直搞不清楚的輕鬆感。
如果生命是一場修行,在這條路上我是幸運的,好友們總是會在我被水流推著走時向我遞出竹竿,成為我的救生圈。今天,我終於從一段感情泥沼裡跌撞起身,有點鼻青臉腫,有點狼狽,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撈起來一樣害怕的哭不出來,也感覺不到痛。我一樣感到無力氣憤,但我知道我不孤單。有多少旁觀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多少人會毫不猶豫的向你拋出繩索。
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發出聲音的力氣,即使豔陽也感到寒冷時,請一定要告訴我,一個手勢、一個眼神都可以,我會大聲地呼喚你的名字,陪你一起站起身,不讓你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