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車站我走進商場,總是像逡巡的獸,購買的慾望有如狩獵的念頭,我選逛許久買了罐清潔劑,正當要結帳時,左手撈取帆布袋中的皮夾,怎麼也不見蹤跡。
我仔細查找,皮夾仍然空無,我對櫃台小姐說不買了,她滿臉疑惑,我匆匆離開。仍然想試圖找到,但未果。趕緊打電話到信用卡止付,我對一頭的服務人員說起斷斷續續的言語,一緊張,話都語無倫次,想著究竟何時遺失,是掉了還是被偷盜?
打電話給妹妹,問她之前遺失錢包的處理流程,妹妹說那是多年前念大學的事了,上完課人走了,皮包留在教室,一想起再回頭找,卻再也找不到,「是真的永遠消失在我的生命裡」,我聽了做最壞的打算。雖然妹妹要安慰我,詢問很多細節,但我似乎無從分說,情緒在心坎是漩渦,一直抵銷我的理智。我最後問了她要如何辦身分證,她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已經忘記了,大學遺失的,再來就沒有遺失錢包過了。你可以上網查補辦身分證、健保卡的方法」。
我沿商場曾走過的地方再重新找到,下到一樓的美妝店,再乘坐電梯到廁所,走進廁所倒數第二間我推開門,門裡設置的便器、置物架依舊存在,但就是不見我的皮夾。我想起服務中心也許可以協助,用有氣無力的聲音對櫃檯人員訴說:「如果有人撿到金色的MK皮夾,拜託通知我」「裡面有什麼證件?」「任何重要的證件都有,包括…現金」櫃台人員微皺眉頭,或許表情有些哀傷地說「我們只能幫妳留意,我建議妳先處理提款卡等止付的問題,以免被盜領」我說都做了。
我突然想起台鐵客服也許能幫我,我打電話到總公司,急於要和接線生通話,她慢條斯理問我車次,「我不知道,但我是四點從松山站出發坐到新竹」「幾車幾號座位」我如實回答「我請列車場協尋,再回電給妳」「好」。我再打電話到上下車行經的車站,電話那頭皆是相當沉穩的聲口。而我知道我僅能靜待通知。
離開商場,接獲總機電話,回復詢問乘客的結果,得知的我,心中哀戚,想著回家吧,今晚能做的止血都做了,其餘留待明日了,否則我還能做些什麼?
已無心看月色,四下更顯幽暗,懸掛樹體的燈燭紫紅散遍,但哪有思緒欣賞。
而這時手機震動,接起,是大甲派出所鐵路員警,他說:「妳的錢包撿到了,在我們這裡」他與我核對裡頭的物品,「是不是現金六百元?」「差不多了」。
掛下電話我哭了起來,那並非喜極而泣,而是埋怨自己為什麼這麼不小心,我的物品收放整齊,怎麼會粗心地掉在車上。也不管多少人潮從我身邊走過,也不管隱暗的夜色是否能吸納我的哭泣,我一路流淚,嗚鳴聲響,口罩遮掩不住,連樹都耳聞。那份心有餘悸還在,理智上知道處理的程序,但從未打給任何人訴說心情。我想起L,我想寫簡訊給他,但最終放棄,我放棄的原因是我得離開他的生活,因為他不該被我依賴,依賴久了就成習慣,何況他只是朋友,他的未來會被另外一位女子依賴的,而這也是我對他的祝福。我想打給朋友,但我正在處理事情,情緒尚未整理,不方便傾訴,那樣的傾訴必然毫無倫次,只會讓自己陷進焦慌,讓朋友理不清狀況。
我沿河圳哭、走。一直以來眼淚都是默默流淌,不為人知,此刻再也不管了,就稍稍讓我縱情吧,無從再包裹情緒如完美的櫥窗展示品了。然後心想,要好好道謝撿到的人與員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