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到附近的市場買鳳梨,我把車停在水圳附近的停車格漫步而去,在這座城市裡我顯然已熟悉何處是機車的歸所,而何處的十字路口,總避不開市場鮮活的嘈雜,行人得走走停停,避開迎面疾衝前來的送貨車,閃躲人們緩慢的行車速度。
我偶爾喜歡市場,偶爾不喜歡,但前者的頻率多於後者。
我曾經在幾年前窮極填補生活的空白,或者普愛庶民生活而陪坐在老闆娘旁,看她嫻靜幫我縮減錶帶的長度,以符合我的手腕的身材。那時我為了要選一只金色而錶面精巧秀氣,或者棕褐色粗框,顯男性化的錶而猶豫半天。
後來那些徘迴的時刻,回頭一想都顯無告,因為當下的我認為最完美的抉擇,過幾天卻判定並非如此,至於老闆娘口中保證的精工錶鍊,手裡專業化的修治,到後來終究與錶面解體,落得與錶帶各奔前程的下場。
然而時間再往前爬溯,我之所以需要一只錶,是因為那陪伴我數年的她,在一次騎車中莫名地從我的手腕中脫落,那是我父親在我國中時送給我的,她看著我從求學一路到嫁為人婦、懷孕,終至在輪番上演甜蜜與悲傷的婚姻中,毅然決定離開、獨活。此後她又看著我勉力活好。
然而那時候對於她的離去,我感到父執的監控悄悄退居幕後,帶點些微興奮。然而偶爾父親又會透過母親,關心在這座城市生活的我是否孤單,現在回想,父親的關懷就是關懷了,我怎會曾以「監控」之說定義他?
日子似蜗牛緩步有時又飛迅如高鐵,我常常在蒼白與日昇日落中反覆嘆惋,而如今也習慣了。人總會在生活中活出最適宜自己的步調,習慣成為自由,漸漸地就與時空融合一起。
我走進市場,推開迎面而來的喧鬧,買了一盒金鑽鳳梨,瞥一眼好幾年前購買手錶的攤位,它依然營生著。市集的輪轉日常,金鑽鳳梨放入口中細細咀嚼,依然有著它夏季的甜蜜,我將這甜蜜分送給同事,想與他共感生活中的一些甜。
有趣的是晚間他傳訊給我,說那水果真是甜過頭了,他難以負荷。我想想自己品嘗的時刻,竟無察覺,可見被甜綁架的是我。
或許我是拿這份甜味填補生活的蒼白、孤單,並且稀釋載浮載沉的忙碌與情緒,也許也成了現階段的習慣,不良的習慣,正悄悄粉飾著的;然而這份甜想必也異於多年前我在手錶攤販中與老闆娘的互動。人事總在變動,我昨天中午應該走進手錶攤販,看看老闆娘是否猶如當年,細膩專注地為顧客調整著錶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