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不是想要緬懷過去,只是青春難免纖細卻又張狂,希望不要不小心寫成炫耀文。
在進入高中就讀前的那個暑假,相較於大人們的喜出望外——巷子口的小補習班門口與家門上的紅紙大大寫著名字與校名,就怕不夠醒目好讓路過的人知道這戶人家有個「高中」的孩子——我有段時間獨自在內心憂慮著入學後可能面對的全女生環境。
憂慮既來自於不知源於何處對於女校的傳言:女生愛組小圈圈,圈子之間勾心鬥角等等,也來自於國中時期經歷了班內女生團體發起的冷落、排擠等自身經歷。
大概是青春期加上升學壓力,大家都需要一個情緒宣洩的出口,原本在核心團體中的我,因為與班上男生的感情關係處理不當,遭其他女生打著正義之師之名,聯手制裁。幸好在升學主義扭曲的制度中,老師蠻關注成績不錯的我,他們不太敢明目張膽地言語霸凌或直接動手腳,而是採用冷暴力,藉由施壓其他同學,拉陣線孤立我來展示他們的力量。
那種課堂上只有自己找不到同組組員的尷尬,下課時大家以一種難言的默契抱團,明明他們都閃避著視線,我卻能清楚感受到被龐大的壓迫感包圍著。即使是這樣強度不高的霸凌,也已經讓我當時的學校生活艱難不少。
有次老師把我叫到教室外商談,我不知從何說起,只是坐在他身旁掉淚的時候,阿母正好來送午餐便當,我不確定我當時看起來怎麼樣,或許眼眶泛淚吧,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把手中的便當遞給我,事後也沒問我發生什麼事。雖然沒跟她說過,但當下我內心其實很感謝她什麼都沒問,因為我自己也很混亂,太多情緒充斥在心裡卻沒人告訴自己該如何理出個頭緒,我只是呆站在校門口好一會,並在默默地走回教室的路上,從手中的便當深切地感受到一股熱意。
不確定那時自己怎麼決定的,大概是理不清楚就乾脆不理了,索性屏蔽掉不少感受,把重心全部投注在學習上。那時,班上還是有三四個同學會搭理我,我們有點像邊緣人聯盟,下課會在教室外的花圃旁隨意聊聊,晚自習坐前後埋頭寫練習卷,他們給了我不少慰藉,我很欣賞他們不流於同儕壓力的勇敢,也是他們向當時的我示範了人際關係的另一種可能性:不用特別緊密,去哪都黏在一起,不稱兄道弟用稱謂綑綁關係,不刻意迎合別人說法,也不偽裝自己真實想法,「我沒要求你認同我,你也不要想綁架我。」總之是這樣一個過去沒接觸過的新視角,爽快又健康的來往。
因為這樣,我沒變歪太多,並且因為過度投入在學習,用力過猛超出了老師跟家長,以及我對自己的期待,考上了老一輩口中稱的「省女中」:是一間要搭公車四十分鐘外加走路十五分鐘才會到的學校,而我原本只打算考上騎腳踏車十五分鐘就可以到的高中。現在高中社區化之後應該就不需要擔心這個了(吧?)。
爸媽當然不會在意我內心小劇場,「好不容易考上的怎麼可能不去唸!」,真要說了大概會得到這樣的回應。於是,只能先行做好心理準備展開了我的高中生活。
殊不知,高中生活根本就不是想像中的那樣!
我彷彿回到水裡的魚好嗎!什麼小圈圈、什麼心機、什麼爭鬥,我不會說完全沒有這些事,但我很幸運地,班級、社團以及直屬學姊妹等關係中,完全沒經歷過這些事,過得比國中開心非常多。那是一個更大的世界,我在那裡認識了很多獨特的人,經由他們接觸到以往不知道的知識,見識到更多的可能性,體會到自己不必非是什麼模樣不可,重要的是接納自己的模樣!
你可以物理考得不太好,但英文超好!你可以很會玩社團,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你可以發揮你的長才,用音樂用舞蹈吸引別人的目光!你可以很怪,怪得很有趣很有魅力,怪得讓人無法把你歸類!回想起來,我就是從高中開始用「怪」來稱讚別人,肯定那人的與眾不同。
A,會幫她的皮卡丘布偶配音,在她的認知中,那是真實陪伴她長大的家人,因此她能在自己的與丘丘的聲音之間切換自如,凡是第一次跟她講電話的同學都會錯愕於自己到底打給誰,又是在跟誰講電話。
M,有著靈敏的反應及少見的幽默感,很輕易地能讓談話氣氛變得輕鬆歡樂,是個會在家跟弟弟用各種動作模仿槍砲炸彈相互攻擊的喜感姊姊。也是一個會在日常便當菜色中隨隨便便出現烏魚子的神秘女子。
我太喜歡那段時光和在那裡遇見的人,因而很慶幸自己誤打誤撞到了一個很棒的地方。除了前述兩位,還有很多我很欣賞、很佩服的同學,她們憑藉自己的能力挑戰了我沒想過的職業,而相較於校訓:忠勤賢淑,我更喜歡校歌最後一句歌詞給予的期許:興家建國,民族之光!也特別懷念,在操場或禮堂裡,刻意含糊地哼過中間好幾句歌詞只為了迎來末尾的這句,所有人突然口齒清晰地齊聲道:民族之光!!!!
那時的激昂與亢奮,即便之後的求學生涯也難得擁有,無怪乎成為眾多校友共同無可抹滅的美好瞬間。我們曾如此奔放且無畏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