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終末旅行》(日語:少女終末旅行)是由日本漫畫家つくみず創作,以末日幻想為題材的漫畫,作品自2014年2月21日到2018年1月12日在新潮社的網路漫畫網站《水母Bunch》上連載,一共發行6冊單行本。作品劇情內容是架構在一個經歷大規模的毀滅性戰爭後,文明已全部瓦解、人類與地表上其牠生物幾乎全部滅絕的末日世界,主角千都(チト)與尤莉(ユーリ)是一對少數還存活的人類,她們平時駕駛著軍用車輛,在死寂的廢墟世界裡各處遊走探索。漫畫在推出後除了有得到日本星雲獎的漫畫部門獎項榮譽之外,並被WHITE FOX動畫工作室改編成電視動畫,在2017年10月6日至12月22日於AT-X等其它電視頻道播放。(摘自維基百科) 本作在故事架構上主要是以兩位女主角探索廢墟的日常為主,從表面上來看或可歸類為輕鬆日常的作品。然而,在劇情逐漸推進後,這部作品卻向筆者展示了完全不同層次的事物。兩位主角的旅程並非只有表面上的日常,而是藉著旅程中不斷見到的廢墟進而以單純的少女視角來反諷人類自利鬥爭的天性,同時也在一個「末世」的框架下來描繪兩位主角面對文明的心態,以做為與現實生活的對比,劇中所用以詮釋兩項主題的根柢是來自高度物質文明的盡頭所帶來之反轉,故而筆者選用此標題切入本作。
在進入劇情之前,筆者認為有必要先釐清物質文明高度發展的脈絡以做為與劇中「末世」環境之對比。必須要先弄清楚人類在追求物質發展中所持的心態,而後才能藉著本作中的諷喻來指出這些心態造成的問題。物質的發展仰賴的是行動,而主宰行動的是思想,因此根本上需要最先討論的是進步主義的形成。所謂「人定勝天」與「生活會更美好」的思想其實都雜有見於各式古代文明中,但在歷史上的某個特定時期這樣的進步思想開始成為一種線性脈絡。針對這個想法的起源,或許有人要宣稱是起自科學革命甚至是文藝復興,但筆者卻認為在中古的教會統治時期就已經埋下了根基。從表面上來看,這個立論是荒謬的。因為中古時期的教會的思想就如同尼采所說的一般,是一種輕視肉體、求取永生而輕視此生,為了讓人相信背後世界論的一種精神之鴉片。這種思想要求人們在這段生命中去服從某種特定的規制以在死後抵達名為天國之彼岸,被此思想所困的人在生命中難以有任何的改變,因為其到死奉行的皆為相同規制,毫無改變者自然不會有進步的空間。在基督教偏保守的思想中也有一個部分留下了後世思想趨於進步的因子,那就是他們的線性史觀。所謂的線性史觀所指稱的是一種將歷史的行進以線性的邏輯看待的方式:「以下我再從「線性思維」,討論進化思想對社會的影響。進化思維將原先分散開的宇宙人生萬事萬物重新組合,將知識或人生中一種原本自由的連結,或由傳統、習俗等所形成的關聯式(associated)的關係,篩選,壓縮或刪薙,連結成一條往上進步的斜線。這一條線的威力真是無遠弗屆,它提供人們看待萬事萬物(尤其是歷史)的一種全新視角。」(王汎森) 線性史觀的特徵在於其習於將歷史事件的發生連結成一條向前的直線,將時代較前的文明視為一種後期文明的劣化版與不成熟的象徵。而基督教的線性史觀則體現在其末日論中。
基督教的末世觀所指稱的是一種歷史會直線迎向終局的說法,他們相信人類最終都將接受神的審判。對於他們來說,末日意味著最終的公理正義即將來臨,因此值得期盼,這同時也是他們為受治者設定的生存目的與存活前提。藉著下引的文字可爬梳其末世思想:「你竟任著你剛硬不悔改的心,為自己積蓄忿怒,以致神震怒,顯他公義審判的日子來到。(羅馬書2:5) ;「所 以 , 時候未到,甚麼都不要論斷,只等主來,他要照出暗中的隱情,顯明人心的意念。那時,各人要從神那裡得著稱讚 。」(歌林多前書4:5) 上文中「公義審判的日子」與「那時」所指稱的就是基督徒們念茲在茲的末日審判。縱然語境不同,但基督教在宣稱歷史將直線迎向終局時確實就是將歷史視為一條線來看待的。與後期思想稍有不同之處在於他們相信歷史的存在是為了結局前進。不論各自所持想法為何,基督宗教確實是普及以線性思維思考人類歷史與存在的先驅。
就算線性史觀的起源更早,筆者仍認為中世紀是其演變為進步思想的踏板,因為在中世紀的教權統治後隨之而來的便是文藝復興時期,亦即近代化的先聲。雖然文藝復興時期有許多的作家都是反對甚至是痛恨教會,但筆者認為在根本上他們並沒有反對基督教的思想。以知名文人但丁為例,他所創作的《神曲》便是一個實例。但丁在創作中將他畢生的仇人都給寫了進去:「但丁的之一生,義大利都處在紛亂和戰爭的局面下。但丁是教皇黨,後來教皇黨分為黑白兩派,但丁屬於白派,當黑派得勢時,但丁便遭放逐,離開故鄉過流浪的生活。在他的神曲中,他把政敵一一送入地獄。」(David Wang) 光從這段引文就能看出他所反對的是使他吃苦頭的「人」而非「思想」。而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的話,但丁在《神曲》中所引用與描繪的各式宗教意象如分層之煉獄以及天堂與上帝等更是凸顯了本人神學造詣的深厚。若非是他對神學-亦即當時的基督教有深厚的鑽研,《神曲》便會流於純粹的批判文章而缺乏文學性。而其他文藝復興時期文人如薄伽丘與佩脫拉克等所進行的是一種對於時代氛圍整體性的反叛,他們將關注的目標從神轉換到人,從了解神轉為了解自己。而基督教的影響並未消失。文藝復興時期直至佩脫拉克身處的1300多附近始成形,相對於這一時期的文人之父輩則合理的是來自上一個仍是由基督教思想統治的世紀。而在基督教思想普及的狀況下,人們的觀念會被由上而下的形塑。筆者認為此狀況與語言的使用高度相關。「所有偉大而具有古典傳統的共同體,都藉助於某種和超越塵世的權力秩序相連結的神聖語言的中介,把自己設想為宇宙的中心。」(《想像的共同體》p50) 在西羅馬滅亡後,大量蠻族湧入西歐,平民無可依靠,而教會在此時發揮了穩定人心的功能。藉著普及的傳播基督教的思想,教會成功在廣大信徒中創造了一個宗教共同體。然而這個共同體的接觸方式卻是單向性的。因為在當時幾乎所有的宗教經典皆是由拉丁文撰寫的,而學習拉丁文的權利則掌握在教會等知識階級手中,他們也因此可以掌控對於「宗教」的詮釋權並按照自己的意思來形塑這個廣大的共同體。平民缺乏識字能力,故而他們僅能藉著教士之口去想像一個與自己信仰同樣宗教的群體。而當信仰成為普及,觀念就會誕生。在生活上以基督教為中心的民眾合理的便會構成一套以基督教思想為核心的觀念,此套觀念中自然也會包含線性史觀,因為要先設定一個末世的前提才能使民眾自願跳入基督教的思想框架中。觀念是一條道路,它會將前人的思想傳遞過來,故而可得知文藝復興時期文人們的上一代會將自己在大環境下形成的觀念傳遞給這些文人們。這些文人們不必然的要認同這些思想,但在耳濡目染的情況下,這些思想已經是他們的一部分了。由是可得知進步思想萌芽的模式。一方面是中世紀整體以「神」為本的社會氛圍過於死板僵硬而遭到反動,開始出現關注現世的訴求。另一方面則是由觀念所傳下來的線性史觀造成的潛在影響。
這就是中世紀為後世的進步思想所種下的根。當人本思想成為主流後,後續接著便確實是一波新事物接著一波。地理大發現證明了人類的視野不是上帝能決定的,世界遠比教會所描述的還要廣闊許多。宗教改革推翻了教會的思想霸權,不只奪回了宗教的詮釋權,更是肯定了人的價值(如喀爾文教派肯定商業)。科學革命向人類揭示了真理的可接近性。只要運用科學的方法便有機會自行找到一直以來高高在上的真理。到了十七十八世紀的啟蒙運動,進步思想正式開花結果。一眾政治哲學家如洛克等在新思想與開放的時代氛圍下開始要求自由與人權,其所本的根據在於「人具理性」的假設,這個假設也正是進步思想在這個時代發芽的根柢。「由於理性所取得的重大勝利,使得這個時代的人們,普遍相信「進步」的觀念。就「量」而言,人們認為人類的知識範圍可以無限制的擴充,而「理性,就是進步之根源與統一力量。就「質」而言,他們相信人性中存在著理性,而自然中也存有理性,順著理性的發展,人類社會與自然可以因擁有無止境的「可完善性」(perfectibilité)而不斷的進步,日趨完善。」(學術辭典) 而在這一眾的政治哲學家中,孔多賽是最尊崇進步觀的。他所傳世的著作中有一本就叫《人類精神進步史表綱要 》。他本人對進步思想的論述具有相當的數量,以下僅舉兩條為例:「3. 人性,在亞里斯多德等哲學家的協助下是能夠不斷進步的。透過知識的分享與累積,任何人都可能理解任何自然界的已知事實。4. 人類的完美沒有確切的盡頭,因此人類的進步將會持續不斷。」(David Wang) 藉著上文的分析可得知啟蒙時代的政治哲學家們所持的就是一種線性史觀,與基督教不同之處在於他們相信人類不會有結局,人類只會繼續前進,不斷向更好的境界攀升。這是一種積極看待事物的角度,人類被假設為能藉著自己的理性思考來使生活變得更好,而當時的人確實在政治體制與科學研究上取得重大的突破,現實與史觀完美的對應。
若是將啟蒙時代比喻為進步思想的開花結果,那麼從十八世紀後期開始的工業革命就是由進步思想構成的現實。相較於科學革命所著重的新知發現與理論開發,工業革命則是將「進步」化為普及的現實,將「進步」從知識分子的手中下放到普羅大眾的日常。「第一次工業革命,一個起點約於1760年代,一直持續到1830年代至1840年代的歷史時期。在這段時間裡,人類生產逐漸轉向新的製造過程,出現了以機器取代人力、獸力的趨勢,以大規模的工廠生產取代個體工場手工生產的一場生產與科技革命。由於機器的發明及運用成為了這個時代的標誌,因此歷史學家稱這個時代為機器時代(the Age of Machines)。」(陳鍾誠) 從瓦特發明蒸氣機開始的一系列技術革新將人類帶往了不可知的高度,人類藉著機器的幫助可以達成在從前需要數十甚至數百人才能做到的事。社會確實就像進步思想所承諾的那樣。人們的生活正不斷的向更好更方便的未來前進。從這個時候開始,物質文明進步的趨勢已經確立。在工業革命之後確實在歷史的推進下出現了反進步觀的現代主義以及質疑進步觀的虛無主義等,但都不影響持續發展的物質文明。鑒於物質文明發展的不可逆性,筆者將省略後續數百年至現代的思想流變而直接討論現今的狀況,因為既成事實是無法改變的。
從工業革命開始到現在二十一世紀又過了數百年。相較於當時,現今的物質文明發展的更為高階。工業革命時的都市已經有極密的房屋與屋舍,但至少仍是肉眼可觀測的程度。現在的都市則是動輒四五十層的高樓林立,一方面是為了容納更多的人口,一方面也凸顯出新技術的發展成果。在飲食的部分,二十一世紀的現在的發展已經進階到在富裕國度幾乎隨處都能看見食物的影子。不只製造食物的技術更加進步,選擇也爆炸性的擴充。在數百年前,所謂的食物種類十分單純,大部分都是以其原本的樣子被呈現,加工變化也是少有。現在光是一個原初食材就能以加工方式衍生出至少十種以上的變化。至於新知發展的部份,人類已經能藉著醫療大幅延長自己的壽命,在探尋未知領域上我們已經能抵達外太空了。然而,在如此巨大的進步下也產生了相應的巨大問題,筆者將藉著本作的分析指出。
終於進入本作。 《少女終末旅行》所預設的背景是在一個文明已經崩毀的末世。兩位主角尤莉與千都開著類似戰車的交通工具在這個世界中探索,她們所依靠的食物是乾糧以及偶爾會在路上撿到的乾糧。她們只有一個模糊的「向上層走」的目標,除此之外她們也就是走一日過一日。在動畫第一集中,本作的許多哲思就已得到揭露。在第一集的後段,當兩人撿到一包巧克力口糧準備分食時,持槍的尤莉在千都準備將最後一條對半分時竟搶走了整條並威脅千都不准動。此舉令人訝異的地方在於在本話前半將兩人描繪成生死與共的夥伴關係,而後續竟會讓尤莉因食物而對朋友持槍相向。這事實上就是最深層的人性。在一個正常運作的世界中,一個人會被許多道德與規範限制與約束。舉例來說,上述提及的巧克力之爭執是不會發生的,因為尤莉是千都的「朋友」,而朋友必須懂得「分享」,這是被大眾普遍認同的價值。在構成一個人人格的要素上,這樣的普世價值叫做「超我」:「作為人格結構中的管制者,屬於人格結構中與外界連結的道德部分。「超我」反映了心理結構中被內化的文化與社會規範」(《批判思考-當代文學理論十二講》p98-99) 在一個平穩有序的世界中,超我的存在負責使個體按照規範行事,以此防止社會變得混亂不堪。然而《少女終末旅行》中的末世沒有任何的規制與道德,因為這些東西所奠基的文明在根本上就不存在。一個道德的存在仰賴的不只是對道德原則的理解,還要有得以實踐的受體。因此,做為道德受體的文明消失後,道德也將不復存在。道德的存在一方面是仰賴著文明的穩定存在,一方面更是依附著文明所帶來的穩定生活。我們能去活的規矩與什麼人類的靈性毫無關係,一個人能活得規矩不過是因為身處的環境還沒到需要我們使用本能的時候。當作為道德受體與穩定生活根柢的文明消失後,一個人所剩下的是最原初的本能,亦及所謂的「生之驅力」。生之驅力所指的是使個體存活的本能,兼及繁殖。而當個體需要用到這個本能時,其周遭環境應與原始的自然狀態較接近,否則其只需按照社會規制來行動便可。而尤莉與千都的舉動則恰是霍布斯自然狀態理論的印證:「自然狀態裡,人對其他人而言,是狼 (homo homini lupus.)。這句話鮮明地刻畫出霍布斯對人性的悲觀。自然狀態對霍布斯而言即是戰爭狀態,並且是所有人對所有人的戰爭,但這種敘述並不是指隨時都在戰爭屠殺中過日子,而是指處在不安、沒有任何信賴、擔憂害怕的情境中,必須隨時準備抵禦他人的侵犯。」(華文哲學百科) 在這樣的狀態中,人必須仰賴生之驅力才能活下去。上述提及的自然狀態其實也就是整個自然界的狀態。在人類享受著文明的安定時,自然界整體呈現的是一個無序的集體。當沒有穩定秩序時,自然體現的秩序就是弱肉強食,掠奪跟殺戮是為了使自己活下去。由是便可得知尤莉的目的是為了讓自己攝取更多熱量以活下去。這一幕場景的意義在於揭示了人類在最核心的深處都是自利導向的,或許平時人人嘴上都掛著道德,但在緊要關頭人還是會選擇讓自己活下去。
在上一段的分析中筆者已經分析了爭食一幕與其核心意涵,而在這一幕之前的數分鐘之劇情更是有將其背後意涵與本文之標題做連結。在從隧道中出來後,千都與尤莉兩人接觸到了許久未見的光亮。在星空下稍事休憩後,兩人來到了一處戰爭的廢墟。兩人想要尋找口糧因而對廢墟展開探索。看著滿地的槍械再加上當下尋找糧食的需要,尤莉不禁有感而發:「以前的人也缺乏糧食吧?為什麼一直製造這麼多的武器?要是他們多製造一些保存的糧食而不是武器,我們就可以輕鬆一點了。」(動畫第一話) 此番言語真可謂是一語中的,人類的根本問題被直接指出。確實,我們的物質文明從工業革命開始就有了長足的進步。但看向現今的社會,愈加進步的物質文明對於相當一部分的人來說只是愈加有效率的獨佔方式。在科學與工業技術進步的現代,製造武器的技術自然也跟著進步。而追本溯源,「武器」本就是為了「自利」而創造出來的。需要武器的原因不論是要讓自己活下去還是殺害與掠奪等目的都是以「自己」為受益主體。故而,武器技術的發展無疑的就是人類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而付諸實踐的行動。無論以多高尚的理由如保家衛國等來合理化,「武器」的核心終究是爭奪與利己。 原本,物質進步就是因為求知慾或對更好生活的渴望誕生的。我們無法否認「進步」與「慾望」的相互交織。進步由慾望推動,而慾望造就進步。由是可得知武器技術的進步是藉著「自利」的慾望創造出來的。人類會製造更多武器的原因是因為他們想要極大化的擴展自己的利益。為何不製造保存的糧食是因為他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利」而非「利他」。
這樣的敘事邏輯放在現今社會則變成在拿起「武器」或幫忙「解決問題」的問題。放眼二十一世紀,除特定幾大洲的國家因各項因素仍處於低發展階段外,多數國家都已經現代化。然而含中國與北韓等在內的獨裁國家在使用這些進步科技與其他生活技術上卻不是拿來造福人民。就以中國的人臉辨識系統為例。原本,適度的人臉辨識系統是用來解決盜匪或通緝要犯問題以使人民更加安全的,但中國卻以此理由來設立無孔不入的監視器。美其名是保障安全,實際上卻是用來監控人民中的異議份子。而在面對人民的抗議訴求時,政府並沒有以這些嶄新的技術去解決人民的問題,而是以現代化的武器去鎮壓抗議者。以2019年的一場抗議為例: 「過去一周,中國湖北省武漢市新洲區陽邏街道的居民走上街頭,抗議在當地修建一個大型垃圾焚燒發電廠的計劃。當地居民認為垃圾焚燒廠建在陽邏開發區,距其數公里內包括兩個高校、數十個居民小區。對空氣質量、身體健康,以及陽邏的經濟吸引力都會造成負面影響。大規模抗議從6月底醞釀,7月2日和3日人數進一步上升,達到數千人。根據現場視頻顯示,抗議者打出「我們不想被毒害,只想要一口清新空氣而已」等標語。當地政府派出大量防暴警察進行鎮壓。」(BBC中文) 筆者對於科技方面不是很清楚,但從中國科技現代化的程度來看,為了人民去研發出更環保的技術應是綽綽有餘。但他們優先選擇的不是幫助人民,而是以優勢的科技與武器鞏固自己的統治。在利他與利己間,中國政府優先選擇了利己。由是可得知,物質文明在一方面確會不斷進步,但其未必能使人類的生活變得更好,人性中的自利傾向很大機率會使其成為慾望的放大鏡。
而本作所指出的第二個人類之問題到了第十一話被指出。在第十一話中,兩人帶著撿到的奇怪生物嗚咪來到了更上層的都市。在這層都市中,兩人找到了許多疑似相當先進的科技,而最終兩人找到了一台巨大的戰鬥用機器人。因為近在眼前且疑似廢棄,兩人進入內部探勘。在發現嗚咪可作為電源後,尤莉隨手便按下了飛彈的按鈕,被千都制止後,她又虛晃一招分散注意力後再拉下了雷射光的搖桿。在接連兩下的攻擊下,城市化為一片火海。看著眼前光景開懷笑著的尤莉卻被千都憤怒的指責說這一點也不好笑。在驚訝於武器破壞力的同時,兩人也感嘆正是因為這種威力的武器才使文明加速的毀滅,而千都隨後更是一語切中要點: 「可惡的不是武器,而是使用它的人類」(動畫十一話) 武器本身是客觀存在的,為人詬病的其創造的目的以及使用者的意志。而這一幕真正可怕的地方在於其所透露的是人類那無可計量的傲慢心態。此處的傲慢在於將任何一種事物錯認為自己有權隨意破壞。就像尤莉一樣,她因為「做的到」就隨意的炸掉了整個城市。筆者認為這種傲慢心態是物質文明進步所帶來的反效果。愈發進步的物質文明與技術的確可以讓我們以一人之力做到數十甚至數百人才做的到的事,但這同時也會使我們將自己的身分誤認為「神」。因為操縱周遭的事物變成一種太容易的事,人類便進而認為自己可以去影響與改變周遭的一切。不可否認的是人類必須時刻超越自己,人類必須要不斷超越各式規範與道德而成為超人,但「超越」與「自大」是完全不同的。「超越」是讓精神更加自由,「自大」是過度捧高自己的位置並做出不符身分的事。此處所表現的傲慢在於尤莉隨意的消滅了一個城市,而她顯然認為自己有資格做這件事,因為她不但沒有感到愧疚還以此為樂,簡而言之就是她將一個城市的存亡當成自己的樂趣。即使是神都不見得有資格做的事卻被她輕易踰越了,因此千都才會如此嚴肅的斥責她。隨意摧毀一個文明在任何方面都不是一件有趣或人類該做的事。因為我們實際上擁有著跟我們隨意摧毀的東西同等的身分,故而我們原本就沒有這樣做的資格。當我們去摧毀對方時,對方同樣也有權摧毀我們。人類的這種傲慢在最後會導致互相摧毀的下場。
人類的傲慢在本作中所體現的就是文明崩毀的終局。而在現實中所反映的在於我們與自然間的關係。現在的社會已經是高度發展的世紀,我們在各項技術上都有驚人的發展。就以畜牧業為例。在最早的記錄中,畜牧不過是人類力所能及的小範圍豢養,一個人能顧及的牲畜本就不多,我們也因此只占用了一小部分的耕地。然而到了現在,我們竟將畜牧業的牧場擴展到動輒數十萬公頃。畜牧的技術從最早的小規模豢養進階到伴隨著大規模飼料種植的量產。在文明中從無到有誕生的名為「商業利益」的名詞所形成的驅力促使人類急速的擴展了自己的勢力範圍。巴西即是畜牧業擴展的最佳實例: 「巴西是牛肉生產大國,畜牧業者與雨林爭地,開闢了規模動輒十萬公頃的牧場,而放火燒林是最快速的整地方式。根據世界銀行的調查,亞馬遜雨林所開發出的土地,有八成被用來做為牧場。由於牛隻數量十分龐大,因此,也需要開闢遼闊的農地來種植大豆,做為牲畜飼料。」(南南之隅) 而在生活的方便性上,我們開發的技術也嚴重的影響了自然。就以冷氣為例。我們在一開始創造它的目的就是為了變得涼快沒錯,但那時的技術卻簡陋的十分環保。伴隨著工業革命的發生,環境變得更加炎熱,因此冷氣的技術必須更進階。到了1928年,一位叫托馬斯·米基利的人發明了氯氟碳氣體的製冷劑以保障人類變得更加安全。而此種物質卻對大氣的臭氧層有害。「過去氟氯碳化合物多半使用於冷氣、冰箱等作為冷媒,以及噴霧罐內所需要的推進氣體,由於它穩定性高、不易燃燒、對人體傷害小,被普遍且大量使用。但是,這些氟氯碳化合物上升到二三十公里的高空後,會被紫外線光分解產生氯原子(Cl),氯原子會摧毀臭氧(O3),形成氧氣(O2)及「氧化氯(ClO)。重要的是,兩個氧化氯結合後會形成過氧化氯(ClOOCl),而過氧化氯分子在吸收陽光後會再次分解產生氯原子,再度破壞臭氧,使得臭氧層變薄、破洞。」(讀報) 其對臭氧層造成的危害如此之大,人類竟到2020年才停止使用它。上述的兩種情境所透露的是一種人類至上主義。我們被物質文明的進步模糊了自己的身分定位,我們竟認為自己有權去宰制提供我們生長環境的自然。上述兩項情境背後所透露的敘事邏輯在於人類認為自己的利益可以做為合理破壞自然環境的藉口。一方面與第十段所闡述的人類之自利傾向相呼應,一方面也凸顯了人類認為自己的利益優先於一切生物的傲慢心態。在《少女終末旅行》中,人類的傲慢將自己帶向了終端。而在我們的世界中,人類那藉由慾望與物質衍生出的傲慢也帶來了反噬。我們以為自己可以隨意的砍伐森林做為牧場,但因此而加劇的全球暖化卻要使海平面上升再反過來吞掉我們的家園,正可謂是等價交換。做為一個物種,人類確實該以自己的創造成果為豪,但在自然面前終歸是要謙虛的,畢竟我們所自豪的物質發展很大一部分都是取自自然的原料。若是人類持續不知謙遜的濫用自然的資源,那麼我們連內戰都不用就將迎來自己的終局。
物質生活是用以普及化使大眾幸福指數提升的一種方案,故而持續的發展它是無可厚非的。《少女終末旅行》所提出的問題是「這樣的進步是否真是件好事?」。它讓我們見識到了物質文明是如何培養出將人類帶向終端的兩種特質。尤莉說過人類若把更多時間拿來製作糧食而非武器的話會更輕鬆,但現在已經沒有普及性的戰爭,反倒是經濟資本更像是武器。故而,現在的人們應該要把更多的時間拿來思考如何公平正義的分配糧食而非貪婪的攫取更多利益。當追求的是如何達到「共同的美好」而非「使自己獲得更多」的時候,人的內心會因為少了一份處心積慮的迫切而更加輕盈。千都也曾指責尤莉隨意的毀壞文明並不有趣。假如戰爭侵略的破壞是一種惡行的話,那我們對自然的侵略破壞也該被視為惡行才對。但人類不只毫無罪惡感,還樂此不疲的榨取自然的資源,其根本在於我們自大的將自然萬物視為滿足人類利益的從屬者。我們所發展的物質文明讓我們趾高氣昂,但我們今天的成就仍是奠基於自然環境存在的前提上,故而表現得更加謙卑才是正確面對自然的態度。人類的努力會使得物質生活不斷向上提升,但思想要從人類至上主義中掙脫出來方才算的上真正的進步。
參考資料
5. 《想像的共同體》p50
8. 參考資料
9. 《批判思考-當代文學理論十二講》p98-99
責任編輯:李佾學 核稿編輯: 鄒宇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