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雨秋低頭,正好與抬起頭的程宇桓對上,兩人臉都一片紅。楊雨秋將手收回,程宇桓才坐起身。
「我昨天不是……」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爬到床上,也想不透兩人怎麼會以這種姿勢醒來,只走楊雨秋知道。
但楊雨秋卻沒馬上回答,臉紅的厲害。
程宇桓沒有催促他,經靜的坐著,等著楊雨秋開口。
「是我……抱你上來的。」
見楊雨秋支支吾吾的,程宇桓聽到“抱”這個字眼時,臉又更加的紅。
「看你好像,睡得不太安穩,所以就……」
程宇桓看著連話都沒辦法講完整的楊雨秋,明白了自己為何會躺在床上,雖然還是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會抱著自己,但他沒有多問。
想起昨天的那道光,以及那隻厚實溫暖的手,或許就是那人帶來的。來自對方的體溫傳來,在夢裡化作光芒,伸出隻手,帶領他走出黑暗。
楊雨秋和程宇桓都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兩人莫名的開始讀起書來。
程宇桓先是回房間洗個澡,一頭濕髮沒擦乾,就拿著考卷和講義回到了楊雨秋的房間。
把考卷給楊雨秋時,對方給了他一條毛巾,讓他把頭髮擦乾。
但程宇桓怎麼都不願意先擦乾頭髮,一心把注意力都給了講義。
楊雨秋停下正在寫題的動作,走到程宇桓身後隔著毛巾搓揉著那一頭因被沾濕而有些僵硬的頭髮。
被突然的動作給嚇到,但並沒有叫楊雨秋停下,享受著對方的服務。
程宇桓的頭髮和楊雨秋一樣,在男生裡面算是偏長的。只是他沒有楊雨秋那樣的講究髮型,就讓頭髮遮擋住眼睛。
沾了水的頭髮變的沉重,少了蓬鬆感,直接擋住程宇桓那雙如宇宙得雙眼。
在程宇桓回房那段時間,楊雨秋也順便沖了澡。他的速度飛快俐落,等程宇桓回來,連頭髮都是乾的。
只是沒有和平時一樣,將頭髮梳起來,碎髮垂在眼前,不影響視力,他自然就不去管了。
「好了。以後洗完頭要擦乾啊,尤其現在那麼冷,感冒怎麼辦?」
「嗯。」
程宇桓指向放在桌上的考卷,楊雨秋也看明白他的意思。
「知道了。」
這一天,他們也沒有做太多題目,因為楊與秋總嚷嚷著累,總共做了兩張考卷並檢討了一下,剩下時間都在玩手機。
等到星點的身影明顯了,他們一起出去吃晚餐,說是補昨天說要出去的。
但其實程宇桓根本沒那麼在意那件事,只要是跟他們,在哪都行。
他們走到一間離學校不遠的餐廳。
只有兩個人的桌上,堆了遠超過四個人的份量,周圍的客人們都看呆了眼。除了那老闆以及程宇桓。
「今天點的還是那麼多呢。」 老闆娘見楊雨秋就過來寒暄一下,楊雨秋也親切的回:「是啊,這附近吃來吃去,還是這間店最合胃口。」
楊雨秋的話逗的老闆娘樂的,多拿了幾盤小菜給他。
這間店是楊雨秋常來光顧的店,老闆娘也算是看他看到大的。不管周圍人說什麼,她都把楊雨秋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
桌上滿噹噹的食物,真的再也放不下了。就算看了很多次這份量的食物,難免還是覺得有些震撼。
程宇桓好不容易在那食物堆中找到了自己點的那盤咖哩飯,跟大海撈針似的。
他挖起一杓,吹了不下十下,才敢放進口中。
還是有點燙。
放眼望去,這桌上有一半以上都是甜品,蛋糕、布丁、鬆餅,什麼想的到的這裡幾乎都有。
到現在程宇桓還是好奇,這些食物到底是怎麼進到楊雨秋的胃裡的,吃了那麼多,身材卻是比他精壯。
基因真是厲害。
程宇桓吃飯吃到一半,楊雨秋把叉子伸了過來,上面插著一塊唐揚雞塊。
他現在發現,揚雨秋真的很喜歡餵人東西,不管什麼都要給他一點。
他張嘴將雞肉咬了一小口,見揚雨秋還沒把手縮回去。
揚雨秋吐了兩個字:「吃完。」
他是我監護人?
咬了幾口,叉子上的雞肉才被消完。
「你也吃太少了。」
「是你吃太多。」
楊雨秋的食量實在太大,且大的誇張。程宇桓則相反。
以同齡男生來看,程宇桓的食量算是有點小了。
他面前那盤咖哩飯十分鐘前是怎樣,現在就是怎樣。
剩了三分之一。
難怪那麼瘦都沒什麼肉。
程宇桓拿出耳機聽歌,順便等揚雨秋吃完。即使對方吃的再快,還是要半小時以上。
揚雨青的餘光看見程宇桓整帶著那副黑色的耳機,不自覺地想到上次程宇桓手機正播的那首歌。
如果他知道,又會有什麼反應……
想到這事,楊雨秋的表情就變的陰鬱。
過了一段時間,程宇桓抬頭看了眼楊雨秋,看見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食物,問道:「吃不下?」
楊雨秋搖頭,繼續吃桌上的食物。但……好像沒那麼美味了。
店門口出現了幾個人,周圍的低語聲漸響,覺得有點煩的程宇桓再次抬頭,卻對上了楊雨秋僵硬的表情。
「你幹嘛?」
楊雨秋還沒來的及說出一句話,就被身後的聲音搶先了一步。
「是楊雨秋對吧!」
綁著雙馬尾女孩蹦蹦跳跳的過來,看上去心情十分愉悅,身後還跟著另外四個人。
那些人,程宇桓是越看越眼熟。
似乎是在那個有著五彩光束,有著震耳欲聾的尖叫聲的地方,站在舞台上被大家崇拜著的那群人。
「Freedom。」 程宇桓小聲的呢喃。
一行人已經站在楊雨秋後面,楊雨秋卻遲遲沒有回頭,就像是在否認自己叫做楊雨秋。
楊雨秋的表情很詭異,程宇桓是這麼覺得的。
他將外套脫下,披在楊雨秋的身上,將帽子給他戴上,故意將帽延壓下,牽起了楊雨秋的手。
對 Freedom 的成員們說:「不好意思,借過一下。」
沒等他們在說話,拉著楊雨秋就跑了出去。
程宇桓從便利商店買了兩瓶水。
「還好嗎?」
楊雨秋接下程宇桓手中的水,咕嚕咕嚕的喝下。
剛才口乾舌燥的感覺才得到了緩解。
楊雨秋不願意開口,程宇桓也沒想逼他,一直站在他面前,只等他狀態好一點。
一抬頭,就能看見程宇桓那雙眼睛。周圍沒什麼光,那雙眼睛從原本的墨藍色變成了黑色,裡頭依舊閃著光。
楊雨秋張開手臂,抱緊了那精瘦的身板,頭輕靠在那人連一點贅肉都沒有的腹部。
感受到了安心。
很少用這種視角看著楊雨秋,平常不是仰視就是平視。俯視他,這還是頭一次。
程宇桓一向討厭別人碰他,就連輕拍他的肩都可能會惹他不快。
但這次被人抱著卻沒有想將人推開的感覺。
他將手放在楊雨秋頭上,就像他運動會前做的那樣。
在他頭上不熟練的摸了一會,想像他給了自己力量那樣,也給他相同的力量。
他的手感受到楊雨秋正蹭著他,他沒有放開,就隨著人這麼蹭著。
不知道抱了多久,原本把臉埋在程宇桓腹部的楊雨秋,終於肯露出臉。
他眼眶有些紅,也有些水光。
但程宇桓沒有說,只問了句:「還可以嗎?」
楊雨秋點頭,兩人踩著月亮與路燈交錯混合的光,回到寢室。
路途中的楊雨秋看上去打起了精神,口中也說著沒事。
要不是半夜看他一個人坐在樓梯間,程宇桓還真信了他的話。
半夜讀書覺得有點悶,出來外面裝水,順便呼吸點新鮮空氣,卻看見楊雨秋一個人坐在階梯上,還坐的挺高的。
因為是半夜,所有燈都給關上,一片昏暗。唯一的光源,大概也只有來自外面的月亮星辰。
月暈打在楊雨秋的側臉,勾勒出稜角分明的線條,卻又多了幾分憂鬱。
程宇桓一屁股坐到楊雨秋身旁,只是安靜的坐著。
「那個……」
「想講就講,不想也無所謂。」
楊雨秋知道,這是程宇桓關心人的方法。
他不會逼著他說出口,而是安靜的坐在他的身邊,肩膀微微碰到,能夠感受到有人陪在身邊的感覺。
想讓他明白,他並不是一個人。
這份笨拙的關心,是楊雨秋感受過的,最炙熱的溫柔。
跟一開始感覺的冰冷完全不同。
楊雨秋突然感覺眼眶有點溫熱,等到發覺,眼淚早已順著臉頰滑落。
他趕緊用衣袖擦乾淚痕,聽到旁邊的人說:「想哭就哭,沒人看著。」 說這句話時,程宇桓的眼睛是看向窗外的。
真的很體貼。
不知道有多久沒再掉過淚了。
被父母丟下的那天,也是連滴淚也沒掉。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夠堅強,不會再為了任何事物而落淚。
忍了這麼久,只因為程宇桓的一句話、一個舉動,眼淚就這麼輕易潰堤。
到了今天,才知道一個人的陪伴竟然有這麼強的影響力,讓他好不容易建造好的堡壘,這麼輕鬆的就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