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偶爾會想起跟Y在台北過暑假的日子。Y是外省三代,沒冠上"富"字。因為這家人還沒富到第三代就已幾近家道中落,沒有足以撐起一家的事業,只有各過各的安度晚年,坐吃山空的眾多親戚,但是老祖宗留給Y的爸爸一幢四層樓的大房子。全室鋪木地板,有前後院。
我與Y常坐在緣廊上丟球跟狗狗玩。Y知道我很喜歡房子,還說結婚以後一樓就拿來讓我開設計工作室。『但是妳要乖乖聽我的話』事隔多年我才理解到乖乖聽話就是:『我想揍妳,妳就把臉湊上來,我想強姦妳,妳就乖乖把大腿分開迎合我』的意思。
跟Y一起住的日子我不必做家事,但是每天早上九點就要起床去補習班看錄影帶。為的是趕快在畢業就考上高考。當一個乖乖的公務員。我無心考試。我總是早早快轉下課也懶得複習一直盧要去玩。
Y說:妳要為我們的未來著想。我一臉不屑,我說:『我去補習你還在家睡大頭覺呢!我下課你就一直在家玩平板玩那個什麼野豬騎士來了的遊戲。』Y被我的話激到,然後說:『好啊,我也來補習啊。』過了幾天他在網路上胡亂找到一份房仲的課程。
我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問他為什麼要當房仲?他只說他google了很久發現房仲的前景很好。我完全無法理解。某個午後跟他一起搭捷運,在車水馬龍的市區找到一棟又破又舊的大樓。
二
沿著長長的走廊經過了好幾個門,一下直走一下右轉,我也迷了方向。裡頭龍蛇雜處,有40 50年代的老舊鐵門,門口胡亂堆著鞋子,有貼著標楷體的玻璃門,像是命相館。終於我們在一個像是藥局櫃檯的窗口停了下來。Y說明來意。阿伯拉開窗戶遞給他一個牛皮紙袋。然後Y掏出了昨天跟媽媽吵架討要的三萬塊放在桌上。阿伯收了錢什麼也沒說拉起窗戶。
回家以後我們打開牛皮紙袋,是幾本用便宜的影印紙印的講義,封面是房東招租會用的那種粉紅色的廣告紙。還有一枚USB,某處還用膠焊死。Y強行把膠剝除,然後把檔案取出後,USB丟進垃圾桶。這些檔案就是講授房仲考試課程的老師上課錄音檔。搭配著講義一起服用。
『讀。』Y命令道。『蛤?』我一陣驚愕。『妳就是會讀書會考試的那種人啊,你先幫我讀我比較好消化。』『不要!』我生起氣來,這個廢物!連通識課笨蛋ptt報告都要我做還要我讀這些我根本沒興趣的書。
三
我跑去跟Y的媽媽抱怨,(Y的媽,北一女,台大藥學畢業,我覺得她這樣的角色會出現在這裡也是很神奇。)媽媽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心痛這三萬塊換了這一堆『一看就覺得不會有好下場的三小鬼東西』果不其然,這堆廢物最後被堆在大房子某個沒人會注意的陰暗角落沾灰塵。Y的房仲大夢就如同他做任何決定一樣來得也快去得也快,理由總是莫名其妙,也伴隨著金錢浪費。
這件腦殘的小事被我牢牢記住。在往後與各式各樣男人短兵相接,互相折磨的過程,我逐漸設計出繁雜的智力測驗,深怕我再次遇到一個像他這樣的智障。